周年禮

在神堂外黝暗的狹小前廳中,瑪烈絲主母不安地在王座上張望。對於黑暗精靈而言,時間往往足以十年為單位計算的,但這天確實值得於瑪烈絲的家族史上記上一筆:杜堊登家族與赫奈特家族間的秘密戰事,至今已邁入第十周年。從不錯過任何一場慶典的馬烈絲主母,已為她的敵人準備了一份厚禮。

瑪烈絲的長女布裏莎·杜堊登是位高大健美的黑暗精靈。她緊張地走進前廳,眼神看起來並不尋常。“早該結束了!”她邊咕噥邊踢開一張三腳小凳子。凳子被她踢翻在地,撞掉了蕈狀椅面的一角。

“女兒,耐心點,”盡管瑪烈絲也有同樣的想法,她的口氣仍帶了點責怪之意。“賈拉索是個細心的人。”布裏莎在母親提到那位無法無天的傭兵頭子時,轉身向雕飾華麗的廳門走去。瑪烈絲並未忽略女兒的舉動背後的含意。

“你並不贊同賈拉索和他那一幫人。”主母冷淡地說。

“他們沒有家世背景,根本是一窩盜賊!”布裏莎背對著母親激動地回嘴。“魔索布萊城不歡迎低賤的盜賊!他們破壞了我們社會的自然秩序,而且他們還是男性!”

“他們對我們很有用。”瑪烈絲提醒女兒。布裏莎想指出雇用兵團所付的高額費用作為反駁,但還是理智地閉嘴不語。自從杜堊登——赫奈特之戰開始以來,她和瑪烈絲就一直意見相左。

“沒有達耶特獨立傭兵團,我們無法對敵人采取任何行動,”瑪烈絲繼續說:“傭兵,或者你所謂的卑劣的盜賊,能讓我們掩蔽身份作戰,我們家族就不至於被指認為犯罪者。”

“那麽,為何不快點結束?”布裏莎猛然轉身面對王座,質問道:“我們殺了赫奈特的士兵,他們也殺了我們的人,然後兩家都繼續征兵打仗!這樣下去足沒完沒了的!這場戰事中唯一的贏家是達耶特雇兵團的土匪,或赫奈特的席娜菲上母雇用的隨便一個傭兵團,背包裏塞滿了兩家的金銀珠寶!”

“注意你的言辭,女兒,”瑪烈絲生氣地大聲制止女兒:“你是在對一位主母講話!”

布裏莎再次背過身去。“劄克納梵犧牲的那晚,我們就該立刻攻擊赫奈特家族了。”她竟然出聲抱怨。

“你忘了你的弟弟在那天晚上的行為。”瑪烈絲反擊。

瑪烈絲錯了。就算再多活一千年,布裏莎也不會忘記崔斯特遺棄他們的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劄克納梵是瑪烈絲主母最寵愛的伴侶,也是全魔索布萊城中最強的武技長,在他的訓練之下,崔斯特的戰鬥技能也已遠超出黑暗精靈的一般水準。但同時劄克也教了他追根究底、懷疑瀆神的態度,這是黑暗精靈信奉的蜘蛛神後羅絲絕對無法容忍的。最後,崔斯特終於觸怒了羅絲,而蜘蛛神後立即命令將他處死。

瑪烈絲主母發現崔斯特的戰士潛能大有可為,便斷然出面擔保崔斯特,表示願將劄克的心臟獻祭給羅絲,為崔斯特贖罪。她原諒了崔斯特,期盼他能悔過,進而取代劄克的地位,成為新的武技長。

然而,崔斯特毫不感恩,反而回報以背叛,離開家族,投向幽暗地域。這個舉動不僅奪走杜堊登家族所賴以生存的唯一一位準武技長,也讓瑪烈絲主母與杜堊登家族失去羅絲的寵愛。杜堊登家族一夕之間失上了最優秀的武技長、準武技長,甚至失去了羅絲的寵愛,這一天可不是什麽大喜之日。

所幸,赫奈特家族同時遭遇了類似的災難:他們試圖暗殺崔斯特,不僅搞砸了,更失去他們的法師。兩家族的力量同時削弱,也同時失寵,這場期待中的戰爭因而轉為精心謀畫的一連串秘密突擊行動。

布裏莎永遠不會忘記那天晚上。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布裏莎與她母親各自的回憶,將她們從那段命運性的時刻拉回現實。前廳大門拉開,杜堊登家的長男狄寧走了進來。

“主母大人,狄寧向您請安。”他很有禮貌地向座上人問好,並彎腰行禮。他原想讓她們驚訝,但臉上不自覺的微笑卻泄漏了消息。

“賈拉索回來了!”瑪烈絲洪亮的聲音充滿歡喜。狄寧轉身面對廳門,在走廊上耐心等候的傭兵頭子隨即大步跨進前廳。布裏莎雖訝異於盜賊的特立獨行,但當他經過身邊時,她仍然把頭甩向另一邊。魔索布萊城中幾乎所有精靈都穿著都非常樸素而實用!裹在具有偽裝功用的魔鬥篷之下的,不是飾有蜘蛛神後符號的袍子,就是柔軟的鎖子甲。

傲慢無禮的賈拉索則徹頭徹尾違反這個習俗。毫無疑問,他絕非魔索布萊城中黑暗精靈社會的標準典範,更甚者,他還厚顏無恥地公開炫耀這種歧異。他身上既非鬥篷亦非袍子,而是一件閃閃發光、色彩斑斕的披肩,不僅在光照下能呈現種種顏色,即使在黑暗中,感熱的眼睛也能看見披肩呈現紅外線光譜上的所有色彩。披肩的魔法功能不明,但據傭兵頭子身邊最親近的人說,它確實價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