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佬(第6/7頁)

拉姆斯老爺哈哈大笑,“你不是人,臭佬,只是我的寵物。但我滿足你的要求,瓦德,拿酒給他喝。你別怕,我以身為波頓的榮譽起誓,不會再把你扔進黑牢了。現在我們讓你做狗,天天有肉吃,我還會給你留下足夠多的牙齒來吃肉。你就睡在我的姑娘們身邊好了。本,能不能給他備個項圈?”

“沒問題,大人,”老骨頭本道。

老頭對他挺好的,不止給他戴上了項圈,還給他弄來一張破毯子和半只雞。為了這只雞,臭佬和獵狗們打了一架,但這確實是他自臨冬城以來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

而那酒……那酒渾濁酸臭,但確實夠烈性。臭佬蹲坐在獵狗們中間喝了個痛快,直喝到天旋地轉。他張嘴嘔吐,吐完擦擦嘴,又接著喝。喝光酒後,他閉眼躺下。醒來時,有只狗正在舔他胡須裏的汙物,鐮刀般的彎月劃破了厚重的黑雲。

夜色中傳來陣陣慘叫。

他把狗推開,翻了個身,繼續睡。

第二天清晨,拉姆斯老爺派出三名騎手沿堤道南下,去通知父親大人他已掃清障礙。城門塔上,昨日臭佬扯下派克島金色海怪旗的地方,如今升起了波頓家族的剝皮人旗。朽壞的木板道兩旁的沼地裏,深深插進許多木竿,血淋淋的鮮紅屍體正在竿子上腐爛。一共六十三人,臭佬就是知道,六十三人,一個不少。其中有個人少了條胳膊,另一個嘴裏塞了張羊皮紙,上面的封蠟都沒有打開。

三天後,盧斯·波頓軍的前鋒開始緩緩穿過廢墟,並接受這些可怕哨兵的敬禮——前鋒由四百名身著藍灰服飾的佛雷騎兵組成,每當太陽從烏雲中露頭,騎兵們的矛尖就會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前鋒由瓦德老侯爵的兩個兒子統領。其中一個十分強壯,生了副巨大的尖下巴,胳膊上肌肉虬結;另一個生了對靠得很近的眼睛,眼珠子裏顯出饑渴的神情。他還有尖鼻子、光頭,稀疏的棕色胡須遮不住滿是軟肉的下巴。霍斯丁和伊尼斯。他在知道自己的名字以前就認得他們了。霍斯丁是頭公牛,不輕易發火,但一旦被激怒就會不依不饒。他是瓦德侯爵的子孫裏最兇猛的戰士;伊尼斯年長,行事更殘酷、也更狡猾——他更像個指揮官,而非單純的劍客。這兩人都經驗豐富。

北方人緊跟在前鋒軍後,襤褸的旗幟在風中撲哧作響。臭佬目送他們經過,發現他們大多是步兵,且人數太少。他還記得當初團結在臨冬城冰原狼旗下、隨少狼主南征的大軍的空前盛況。接近二萬名執劍提槍的戰士隨羅柏出征,如今只剩五分之一回來,其中大多還是恐怖堡的人。

在隊伍中央、人員最密集的地方,騎行著一位在血紅色皮革加墊上衣上外罩黑灰色板甲的人。此人的腋甲被鍛造成人頭形狀,人頭張嘴發出痛苦的哀嚎。此人肩披一件繡有無數血點的粉色羊毛披風,嚴實闔上的頭盔頂部有一簇長長的紅絲流蘇。澤地人的毒箭傷不著盧斯·波頓,臭佬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想到。有輛密閉馬車呻吟著緊跟在他後面,由六匹強健的馱馬牽引,車前車後都有十字弓手警衛。馬車上的暗藍色天鵝絨帷幕擋住了外人的視線。

隊伍末端是輜重車隊——搖搖晃晃的馬車上裝滿了給養和戰利品,還有些車子載著傷員和殘廢。後衛部隊也是佛雷家的,至少一千名士兵,或許更多,包括弓箭手、長矛手、裝備鐮刀和削尖木棍的農民、自由騎手、騎射手以及一百名騎士。

拉姆斯老爺大步流星地前去迎接父親,戴著項圈、拴上鐵鏈、穿回爛衣服的臭佬和其他狗們一起跟上老爺。但等黑甲騎士打開頭盔,臭佬卻不認得那張臉。拉姆斯老爺的笑容更是頓時凝固,接著怒容滿面,“這是幹什麽?耍我嗎?”

“這是保險起見,”盧斯·波頓輕聲說著,拉開馬車簾子走出來。

恐怖堡公爵跟他的私生子長得不太像。他修面整潔,皮膚光滑,相貌普普通通,雖不英俊卻也不醜。長年的軍旅生涯沒有給他留下傷痕,盡管已四十好幾,但他臉上見不到幾絲皺紋,鮮少浮現歲月的痕跡。他嘴唇極薄,抿緊時幾乎成了一條線。總而言之,盧斯·波頓那張臉有種不受時間影響的城府與鎮靜,無論發怒還是欣喜,那張臉都用同樣的方式來表達。他跟拉姆斯只有一點神似,那就是他們的眼睛。他的眼睛就像冰。臭佬很想知道盧斯·波頓這輩子是否哭過,如果有的話,流出的也是冰嗎?

那個叫席恩·葛雷喬伊的男孩喜歡在羅柏·史塔克的戰爭會議上揶揄波頓,嘲笑對方輕聲細語的說話方式,還拿水蛭開玩笑。那個男孩一定瘋了,恐怖堡公爵可不是拿來尋開心的人。你只消看他一眼,就會明白在他任何一根粉色腳趾頭裏包含的殘忍,比佛雷一家人合起來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