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第5/7頁)

“史坦尼斯大人確實急人所難,曾向我們伸出援手。”馬爾錫勉強承認。“但他畢竟是個叛徒,他的事業注定失敗。如果我們被鐵王座視為他的同夥,那就會跟著完蛋。我們不能站在失敗者一邊。”

“我們不該站在任何一邊。”瓊恩回答。“此外,我對局勢的判斷跟你有差異,大人。泰溫公爵死了,戰爭的結局很難說。”如果自國王大道傳來的消息屬實,禦前首相是在廁所解手時被自己的侏儒兒子謀殺的。瓊恩跟提利昂·蘭尼斯特有一段短暫的交情。他握住我的手,說我是他的朋友。很難相信那小個子會謀殺親父,但泰溫公爵的死毋庸置疑是真的。“君臨城裏當頭的是個小獅崽,而他屁股下面的鐵王座能把成年人割成碎片。”

“他確實是個孩子,大人,可……弟兄們懷念勞勃國王,大都堅信托曼是他的正統繼承人。而他們接觸史坦尼斯大人越多,對他的愛戴就越少,那個動不動就用火刑燒人的梅麗珊卓女士和她殘酷的紅神更是雪上加霜。大家都在抱怨。”

“他們也抱怨過莫爾蒙總司令。人總喜歡抱怨自家的老婆和自己的領主。弟兄們沒老婆,於是加倍地抱怨領主,這可以理解。”瓊恩望向木柵欄,兩面已被拆倒,第三面也在迅速倒下。“你留下來料理,波文,確保把每具屍體都燒掉。感謝你的建議,我保證會仔細考慮。”

瓊恩騎向城門,火坑上頭仍彌漫著煙霧和飄灑的灰燼。他在城門前下馬,牽坐騎穿越冰壁。憂郁的艾迪舉著火把在前頭帶路。火苗舔著洞頂,一路都有冰冷的淚水滴到他們身上。

“燒掉那只號角真讓人松了口氣,大人。”艾迪說,“昨晚我剛夢見自己在長城頂上撒尿時,有個家夥想試吹那只號角。這可不是抱怨啊,因為這個夢好歹比以前那個好,以前我夢見狗頭哈獁拿我去喂她的豬。”

“哈獁死了,”瓊恩說,“但她的豬沒死。它們看我的眼神跟從前殺手看火腿的眼神一模一樣。不過你放心,野人不會傷害我們。我們的確砍了他們的神,還讓他們親手將其燒成灰,但我們同時也給他們洋蔥湯喝。神靈和美味的洋蔥湯相比,孰輕孰重呢?至少我會選擇後者。”

瓊恩的黑衣上有濃重的煙味和烤肉味。他知道自己肚餓,卻不想吃東西,只渴望陪伴。跟伊蒙師傅喝杯葡萄酒,跟山姆靜靜地交談,跟派普、葛蘭和陶德說笑話。然而伊蒙和山姆都已離開,而他其余的朋友……“我今晚和大家一起用餐。”

“煮牛肉和甜菜。”憂郁的艾迪似乎對菜單一清二楚。“不過哈布把山葵用光了,沒有山葵的煮牛肉還是煮牛肉嗎?”

大廳被野人燒掉後,守夜人就改在兵器庫下的石地窖用餐。這是個由兩排方石柱支撐的巨大地窖,筒形穹頂,墻邊堆滿了大桶大桶的葡萄酒和麥酒。瓊恩進門時,四名工匠正在最靠近樓梯的桌上玩瓦片遊戲。一群遊騎兵和幾個國王的人坐在火爐邊,悄聲談話。

年輕人則聚在另一張桌旁。派普用自己的匕首刺蕪菁。“長夜黑暗,處處蕪菁,”他故作莊嚴地念誦,“祈禱鹿肉吧,我的孩子,外加洋蔥和美味的肉汁。”他的朋友——葛蘭、陶德、紗丁這幫人——哄堂大笑。

瓊恩·雪諾沒笑,“取笑別人的禱詞很幼稚,派普,也很危險。”

“如果我冒犯了紅神,就請他對我降下神罰啦。”

大家都止住笑。“我們是在笑話那女祭司,”紗丁解釋。他是個脂粉味重的標致青年,從前在舊鎮當男妓,“只是個小玩笑,大人。”

“你們有你們的神,她有她的神,井水不犯河水。”

“可她不放過咱們的神,”陶德爭辯,“她說七神是偽神,大人,連舊神也是。你親眼看見她讓野人焚燒魚梁木。”

“我管不了梅麗珊卓女士,但管得了你們。我不允許國王的人和我的人之間發生沖突。”

派普將一只手搭在陶德胳膊上,“別吵了,癩蛤蟆,我們偉大的雪諾大人是金口玉言。”說完他跳起來,朝瓊恩嘲弄地一鞠躬。“請您原諒,尊貴的大人,今後未經您允許,我連耳朵都不敢搖了。”

他把一切當兒戲。瓊恩真想拼命搖晃他,好讓他清醒些。“你搖不搖耳朵我不管,但你不要亂嚼舌根。”

“我會盯緊他,”葛蘭保證,“他不聽話我就扇他耳刮子。”他遲疑片刻。“大人,您會與我們共進晚餐吧?歐文,朝旁邊擠擠,給瓊恩騰個地方。”

這是瓊恩渴望已久的陪伴。不,他不得不提醒自己,過去的已經過去。這想法猶如一把尖刀在他肚內翻攪。他們選他為首領,長城是他的了,他必須對大家負起責任。上級可以關懷下級,父親大人曾教誨它,但不能與之為友。因為或有一天,他將不得不審判他們,或是派他們去送死。“改天吧,”守夜人軍團總司令撒謊道,“艾迪,你留下來用餐,我還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