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第4/8頁)

“你來寫啊。學城裏有紙有墨,也有長弓——希望你不要就此荒廢箭術。不過山姆,守夜人軍團縱有千百射手,卻只有少數幾人能讀會寫。我要你成為輔佐我的新任學士。”

“大人,我……我的職責在這裏,那些書……”

“……等你回來時還在。”

山姆的一只手摸向喉嚨。“大人,學城裏……他們會讓我切屍體。我戴不了頸鏈。”

“你可以,而且一定得戴。伊蒙學士年老目盲,日漸虛弱。以後的日子,誰來接替他呢?影子塔的穆林學士更像個戰士而不像學者,東海望的哈慕恩學士醉酒的時間多過清醒的時間。”

“如果你多問學城要幾個學士……”

“我有這打算,多多益善。然而伊蒙·坦格利安的傳人是沒那麽容易找到的。”事情沒照他預料的那樣發展。他以為吉莉的部分最麻煩,而山姆會樂意用溫暖的舊鎮交換危險的長城。“我還以為你一定會高興。”瓊恩不解地說,“學城的書多得看不完,你可以在那兒過得很愉快,山姆,我相信你能學成本領。”

“不行。我可以讀書,但……學——學士同時也是醫者,而血——血——血讓我暈眩。”他雙手亂搖,試圖證明給瓊恩看。“我是‘膽小鬼’山姆,不是什麽‘殺手’。”

“膽小鬼?你還怕什麽?害怕老人們的斥責?山姆,你親眼見過屍鬼湧上先民拳峰,如潮水一般的活死人,它們伸出黑色的雙手,臉上長著明亮的藍眼睛。你甚至親手殺了一個異鬼。”

“是龍——龍——龍——龍晶殺的,不是我。”

“夠了。”瓊恩叫道。在吉莉身上他已經左右為難,沒耐心關注胖男孩的恐懼。“你巧言密謀讓我當上總司令,現下就得服從我的命令。你必須去學城鑄煉頸鏈,假如需要解剖屍體,那便乖乖照辦。至少,舊鎮的屍體不會起來抗議。”

“大人,我父——父——父——父親,藍道大人,他,他,他,他,他……他說學士的角色是服務效勞,而塔利家族的兒子決不戴頸鏈,角陵的血脈不向小貴族們卑躬屈膝。瓊恩,我不能違抗父親。”

殺死心中的男孩,瓊恩心想,把你心中的男孩和他心中的男孩一起殺掉,你這該死的野種。“你沒有父親,只有兄弟。只有我們。你的生命屬於守夜人,所以別再多言,回去收拾衣物,外加所有你想帶去舊鎮的東西,你們將在明天日出前一小時啟程。還有一道命令,從今以後,不準你稱自己為膽小鬼。在過去一年中,你經歷的比大多數人一生經歷的還要多。你一定能面對學城,而且你面對它時,必須作為堂堂正正誓言效命的守夜人弟兄。我不能命令你變得勇敢,但可以命令你隱藏恐懼。你立過誓,山姆,記得嗎?”

“我……我盡力。”

“這不是盡力不盡力的問題。你必須服從。”

“服從。”莫爾蒙的烏鴉拍打著黑色的大翅膀。

山姆看上去快要癱倒了,“遵命,總司令。伊蒙……伊蒙師傅知道這事嗎?”

“他跟我意見一致。”瓊恩為他打開門。“沒有告別儀式,知情人越少越好。第一道日光出現之前一小時,墓地邊集合。”

山姆像吉莉一樣逃跑了。

瓊恩覺得很累。我需要休息。他直到半夜還在研究地圖、書寫信件、跟伊蒙師傅一起商量計劃。即便搖搖晃晃回到那張窄床上,他也睡不著。他輾轉反側想著今天將要面對什麽,他難以忘懷伊蒙師傅最後的叮囑。“請允許我向司令大人提供最後的諫言。”老人說,“這也是我和我弟弟分別時,對他說的最後的話。大議會讓他坐上鐵王座那年,他已經三十三歲了,養育了許多孩子,但在內心深處,他仍是個男孩。伊戈天性純真,我們最愛他的也是這點。你得殺死心中的男孩,我坐船去長城那天告誡他,男人才能統治天下。你得做伊耿,跟伊戈永別。殺死心中的男孩,承擔男人的責任。”老人伸手撫著瓊恩的臉。“你只有伊戈當年一半年紀,肩上的責任卻沉重得多。總司令對你而言不是一樁美差,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力量,你有能力做不得不做的決定。殺死心中的男孩,瓊恩·雪諾,因為凜冬將至。殺死心中的男孩,承擔男人的責任。”

瓊恩披上鬥篷,大步出門。他每天都會在黑城堡內繞圈巡視,去看望那些站崗的兄弟、傾聽他們的感受;或去看烏爾馬帶大家操練箭術;或去和國王的人及後黨人士交談;再或上到長城的冰封絕頂,瞭望鬼影森林的情況。白靈猶如一道白影,緊跟在旁。

今天瓊恩登上長城時,擔任警衛的是白眼肯基。肯基已度過四十一個命名日,其中三十年在長城。他左眼瞎了,右眼也不利索,但在野外,他騎馬握斧的技巧稱得上是合格的遊騎兵。只是他不太合群。“平靜的一天,”他告訴瓊恩,“沒什麽可報告的。除了走錯方向的遊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