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仆從(第3/6頁)

海盜在黎明前的黑暗掩護下,殺上拋錨在爭議之地某處岸邊的“草鷚號”。船員們奮力抵抗方才保住船,但付出了十二條性命的代價。戰鬥結束後,船員們剝光死去海盜的靴子、皮帶和武器,瓜分了海盜的錢包,又取走寶石戒指和耳環。有個海盜實在太胖,為取得戒指,船上的廚子不得不拿切肉刀剁下他的指頭;之後合三人之力,才把屍體推下海。其他海盜也被統統推進了海裏,沒有一句禱詞,也沒有任何儀式。

船員們對自己的死者比較尊重。他們用帆布包裹死屍,往裏面塞滿碎石,好讓屍體沉得更快。“草鷚號”的船長先帶領手下為遇害同伴的靈魂作了番禱告,才來照管他的多恩乘客。從板條鎮出發的六個人,到這時只剩三個。大人物也從貨艙深處現身,他一路暈船,吐得天昏地暗,這時腳步蹣跚地掙紮著走上來為同胞獻上最後的敬意。“把他們交給大海之前,你們找個人說幾句吧,”船長建議。蓋裏斯擔起了這個責任,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謊話,因為他們不敢暴露身份,更不能暴露此行的目的。

事情不該是這樣。“這將是一個講給孫子們聽的傳奇故事,”從城堡出發時,克萊圖斯興奮地斷言。小威聽了扮個鬼臉,“你的意思是講給酒館侍女聽的故事吧,好讓她們掀裙子。”克萊圖斯拍了他一掌,“要有孫子,就得有兒女,要有兒女,當然得有人掀裙子嘍。”到了板條鎮,這幫多恩人為昆廷未來的新娘幹杯,為昆廷的新婚之夜開了些下流玩笑,還談起未來將要見識的奇觀、未來將要成就的事跡以及未來將要獲得的榮耀。結果他們得到的只是塞滿碎石頭的帆布袋。

昆廷懷念小威和克萊圖斯,但無法替代的損失卻是凱德裏學士。凱德裏通曉九大自由貿易城邦的語言,甚至精通奴隸灣沿岸的混血吉斯卡利話。“凱德裏師傅會幫助你,”分別前夜父親告訴他,“聽從他的諫言。他花費了半生工夫來研究九大自由貿易城邦。”昆廷不知道,若有學士的協助,他們的任務是不是會輕松許多。

“為了一絲涼風,我可以賣掉我老媽,”象車在港口的人群中穿行,蓋裏斯說,“還不到中午,渾身就濕得像女人的小穴。我討厭這座城市。”

昆廷深有同感。潮濕悶熱的瓦蘭提斯逐漸吸幹了他的鬥志,讓他煩躁乏力。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連晚上也得不到解脫。在伊倫伍德大人的家堡北邊的山間草地,不管白晝多麽炎熱,入夜後空氣總是清新涼爽;瓦蘭提斯的夜晚則跟白天一樣酷熱難熬,讓人汗流浹背。

“去新吉斯的‘女神號’明天啟航,”蓋裏斯提醒他,“那裏至少離目的地更近。”

“新吉斯是個島,港口比這裏小得多。到了當地,我們距離是近了,但很可能被困住。況且新吉斯已跟淵凱結盟。”對此昆廷並不吃驚,畢竟兩個都是吉斯卡利人的城市。“若瓦蘭提斯也加入它們的行列——”

“我們得找條維斯特洛船,”蓋裏斯建議,“來自蘭尼斯港或舊鎮的商船。”

“國內沒有幾條船會航行到這麽遠的地方。即便有,也是裝滿了從玉海搞到的絲綢與香料,急不可耐地要運回國去。”

“布拉佛斯船如何?據說紫帆航行遠及亞夏和玉海諸島。”

“布拉佛斯人是逃亡奴隸的後代,他們從不去奴隸灣做買賣。”

“我們的錢夠買下一艘船嗎?”

“那誰來駕駛呢?你?還是我?”自娜梅莉亞燒掉萬船艦隊至今,多恩領都不事航海。“瓦蘭提斯周圍海域危險重重,海盜神出鬼沒。”

“我受夠了海盜,那還是別買船啦。”

這一切對他而言不過是個遊戲,昆廷意識到,和以前帶我們六個爬上高山去找禿鷹王的老巢沒區別。蓋裏斯·丁瓦特完全不去設想他們有失敗的可能,甚至有喪命的風險,即便三個夥伴的死也沒能讓他汲取教訓。他把汲取教訓的任務留給了我。他知道我天性謹慎,而他生來魯莽。

“也許大人物說得對,”蓋裏斯爵士又道,“讓大海見鬼去吧,剩下的路我們走過去。”

“你明知他為什麽這樣講,”昆廷道,“他寧死也不想踏上另一艘船了。”船上的每一天,大人物都狂嘔不止。在裏斯,他花了整整四天來恢復體力。大家不得不在旅館裏為他租下一間帶羽毛床的房,好讓凱德裏學士用肉湯和草藥為他調理,直到他臉上慢慢有了點血色。

走陸路的確去得了彌林,瓦蘭提斯和彌林之間有古瓦雷利亞大道相連。這是自由堡壘修築的偉大石頭路,被人們稱為“巨龍之路”——只不過自瓦蘭提斯向東的路段得到了一個不祥的名諱:惡魔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