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第2/7頁)

死嬰不關瓊恩·雪諾的事,活著的嬰兒夠讓他頭痛了。他聽到了所謂用兩個國王來喚醒龍的說法:讓父親先死,然後再弄死兒子,這樣他們死的時候就都有國王身份。這種聳人聽聞的主張是伊蒙學士戰後為某位後黨人士療傷時最先聽到的,瓊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過是高燒時說說胡話,”話雖如此,伊蒙學士卻另有憂慮。“國王之血確有力量,”學士警告道,“為這個,比史坦尼斯優秀得多的人幹出過更不堪的事情。”瓊恩認為他身邊的這位國王嚴苛而不知變通,但謀害還在母親懷中哺乳的小嬰兒?只有魔鬼才會活生生地把孩子丟進火焰。

瓊恩在黑暗中就著夜壺撒尿,熊老的烏鴉又抱怨起來。最近,他的狼夢越來越強烈,每每醒來以後夢中內容也依舊清晰。白靈知道灰風已死。在孿河城事變中,羅柏被信任的人背叛,灰風隨主人一道被害。布蘭和瑞肯應該也被變色龍席恩·葛雷喬伊砍了頭……但如果狼夢不假,他們的狼不知怎地卻逃脫了。在後冠鎮,其中一只曾出其不意地拯救了瓊恩。那大概是夏天吧。夏天的毛是灰色,毛毛狗是黑的。不知弟弟們的靈魂有沒有殘留在他們的狼身上。

瓊恩把床邊水壺的水倒進臉盆裏,洗了臉和手,換上一套幹凈的黑羊毛衣服,罩上黑皮革夾克,再套上一雙老舊的黑皮靴。莫爾蒙的烏鴉用那雙狡猾的黑眼睛瞧著他穿衣服,看他穿好後便拍拍翅膀、得意地飛到窗台上。“你把我當仆人了?”瓊恩質問那只鳥。他打開鉆石形的黃色厚玻璃窗欞,晨間寒氣撲面而來。他大大地打了個呵欠,那只鳥則在屋裏亂飛。老烏鴉是烏鴉中的極品,曾陪伴熊老多年——然而這份情誼卻沒能阻止它在熊老死後,啄食熊老臉上的肉。

瓊恩走出臥室,下了一段樓梯,來到一個稍大點的房間,房裏有一張劃痕累累的雪松木桌及十來張帶皮革坐墊的橡木椅。司令塔被燒焦後,史坦尼斯又征用了國王塔,瓊恩只得住進兵器庫後唐納·諾伊的舊居。

國王要求他簽署的轉讓狀仍被壓在唐納·諾伊的銀酒杯下——獨臂鐵匠只留下這麽點財產,除了杯子,還有六個銅分幣、一個銅星幣、一個搭扣壞掉了的烏銀胸針,一件從風息堡帶來、有些發黴的雄鹿織錦外套。鐵匠一輩子撲在工作上,專心打造長劍和匕首,那是他的使命。瓊恩移開杯子,把轉讓狀又讀了一遍。如果我在這上面簽名畫押,將被後人形容為出賣長城的司令官,他心想,可要是我不簽……

史坦尼斯是不速之客,性情敏感又浮躁。這短短時日裏,他已順著國王大道一路前去過後冠鎮,親自帶隊搜索過鼴鼠鎮的空房子,還搜索了王後門、橡木盾等廢棄的堡壘。不外出時,國王每晚都跟梅麗珊卓夫人一起登上長城,而每個白天都會造訪羈押野人的柵欄,從中挑選俘虜好讓紅袍女審問。

國王是不習慣被人拒絕的,恐怕這不會是個令人愉快的上午。

兵器庫中傳來劍盾交擊聲,男孩和新兵們正在武裝自己,準備參加訓練。他聽到埃恩·伊梅特呵斥著大家。卡特·派克很不樂意失去伊梅特,但沒有辦法,沒有誰比他更適合訓練新手。埃恩·伊梅特天生是塊打架的料,他會讓男孩們也勇於戰鬥的。至少瓊恩如此希望。

瓊恩的鬥篷和劍帶分別掛在門上的兩個釘子上,他穿好後方才走進兵器庫。門邊白靈的窩是空的。兩名守衛站在門內,披著黑鬥篷,戴了鐵半盔,長矛在手。“大人,您需要護衛嗎?”高斯問。

“不了,我認得去國王塔的路。”瓊恩厭惡上哪兒都得帶護衛的主意,這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只母鴨帶著一群小鴨。

埃恩·伊梅特已經領大家來到院子裏,訓練正式開始。鈍劍打在盾牌上,刺耳的聲音此起彼伏。瓊恩停步看了一會兒,看著馬兒把跳腳羅賓逼向水井邊沿。馬兒有成為戰士的潛力,他正變得越來越強壯,天生的反應力更是讓人眼前一亮。跳腳羅賓則是另一回事,那只假腿本已夠糟,而他又太怕挨打。或許,該分配他去幹事務官。隨著跳腳羅賓摔倒在地,戰鬥戛然而止。

“打得好,”瓊恩表揚馬兒,“但你進攻時把盾牌放得太低,若不予糾正,真打起來會為這個送命的。”

“是,大人,下次訓練我會把盾牌舉高。”馬兒拉跳腳羅賓起來,小個子略顯尷尬地鞠了一躬。

院子遠端,一些史坦尼斯的騎士也在練武,只不過王黨在一個角落,後黨占據了另一個角落。露面的騎士好少啊,瓊恩心想,大部分人怕冷不肯出來。當他大步走過時,身後忽有人高叫:“小子!叫你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