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蕾妮(第4/7頁)

繼續上路時,兩個騎士分別走在她兩側,就像衛士保護貴婦人……只是這位貴婦人的個頭比兩個衛士更高,武器與盔甲也比他們的好。“你們守夜時有人經過嗎?”布蕾妮問。

“比方說十三歲、棗紅色頭發的少女?”“窮鬼”伊利佛道,“不,小姐。沒有。”

“我守夜時有一些,”克雷頓插話。“有個農家小子騎一匹花斑馬經過,一小時後,又有六七個步行的男子,拿著棍棒和鐮刀。他們看到了我們的火堆,停下來盯著我們的馬打量許久,我稍稍亮了亮鐵家夥,叫他們繼續趕路。看樣子是群野漢子,亡命徒,但沒有野到小看我克雷頓·朗勃爵士的地步。”

是啊,布蕾妮心想,沒到那種地步。 她側過頭,以遮掩微笑。幸虧克雷頓爵士太專注於敘述他與紅雞騎士之間史詩般的戰鬥,因而沒留意到她的笑容。路上有人結伴同行感覺很好,即使是這樣兩個家夥。

正午時分,布蕾妮聽見光禿禿的棕色樹叢中飄來唱誦。 “什麽聲音?”克雷頓爵士問。

“人,有人在高聲祈禱。”布蕾妮熟悉這些頌詞。他們祈求戰士保護,懇請老嫗照亮前路。

“窮鬼”伊利佛爵士亮出他那把傷痕累累的劍,勒馬等待。“他們靠近了。”

虔誠的唱誦聲逐漸充斥樹林,如同悶雷。突然間,聲音的源頭出現在道路前方。一群肮臟邋遢的乞丐幫兄弟當先領頭,他們留大胡子,穿粗布長袍,有的赤腳,有的趿便鞋。後面走著大約六十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女人和小孩,還有一頭花斑大母豬,幾只綿羊。有幾個男人拿著斧子,更多的拿粗糙的木頭棍棒。他們中間有一輛用灰色碎木頭做的雙輪拖車,上面高高地堆滿骷髏頭和零零星星的斷骨。看到雇傭騎士,乞丐幫兄弟們停下來,唱誦聲漸漸平息。“尊敬的騎士,”其中一個乞丐說,“願聖母愛憐你們。”

“聖母也愛你,兄弟,”伊利佛爵士道。“你們是誰?”

“我們是窮人集會。”一個拿斧子的魁梧男人應道。雖然秋天的樹林清寒蕭瑟,他卻沒穿上衣,胸口刻著一顆七芒星。當初安達爾戰士渡過狹海,征服先民的七大王國時,他們胸口就刻著這樣的七芒星。

“我們正朝都城進發,”一個拉拖車的高個子女人說,“把這些聖骨帶去貝勒大聖堂,並向國王尋求援助和保護。”

“加入我們吧,朋友們,”一個瘦小的男子催促,他身穿破舊的修士袍,脖子上掛著一顆水晶,“維斯特洛需要每一位戰士。”

“我們要去暮谷城,”克雷頓爵士宣告,“但或許可以先護送你們安全抵達君臨。”

“假如你們有錢付費,”伊利佛爵士補充,看來他不僅窮而且很現實。

“麻雀無需金錢。”修士說。

克雷頓爵士迷惑不解。“麻雀?”

“麻雀是最普通、最卑微的鳥,而我們是最普通、最卑微的人。”那修士有一張精瘦而棱角分明的臉,留著灰褐色短胡子,稀疏的頭發梳到腦後,紮成一個結,一雙黑糊糊的光腳如樹根般堅硬粗糙。“這些骨頭屬於那些虔敬神靈的聖人,他們因信仰而遇害,但至死不改為七神服務的決心。有些是餓死,有些被折磨致命。聖堂遭到掠奪,堂裏的處女和母親被褻瀆神靈、崇拜惡魔的家夥強暴,連靜默姐妹也受到騷擾。天上的聖母發出悲痛的呼籲,是時候了,所有塗抹聖油的騎士都應該棄絕世俗的領主,前來守衛我們神聖的教會。假如你們熱愛七神,就隨我們一起去都城吧。”

“我很愛七神,”伊利佛說,“但我得吃飯。”

“聖母的孩子都要吃飯,天下正有很多人吃不上飯。”

“我們去暮谷城。”伊利佛爵士斷然道。

一個乞丐幫兄弟啐了口唾沫,一個女人發出哀嘆。“你們是虛偽的騎士。”胸口刻七芒星的魁梧男子說,另外幾人揮舞棍棒。

光腳修士以言語安撫眾人,“無需裁判,裁判之職屬於天父。讓他們安穩地過去吧,他們也是窮人,只不過在塵世之中迷路了而已。”

布蕾妮稍稍催馬向前。“我妹妹迷路了。她年方十三,棗紅色頭發,看上去很俊俏。”

“聖母的孩子看上去都俊俏。願少女守護這可憐的女孩……也守護你。”修士抓起拖車前的一根索具,搭到肩上,繼續用力拖拉。乞丐幫兄弟們也重新開始唱誦。布蕾妮和雇傭騎士們坐在馬背上,目睹隊伍緩緩經過,沿著壓滿車轍的道路向羅斯比前進。最後,唱誦聲逐漸減弱。

克雷頓爵士從馬鞍上擡起一邊屁股撓了撓,“什麽樣的人會殺害神聖的修士?”

布蕾妮知道是什麽樣的人。記得在女泉城附近,勇士團捆住一個修士的腳踝,倒吊在樹杈上,用來當靶子,練習射箭。她不知道他的骨頭是否也跟其他骸骨一起堆在那輛拖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