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第5/7頁)

“龍,還有更黑暗的事物,”裏奧說,“灰衣綿羊們閉上眼睛,看門犬卻發現了真相。古老的力量已然蘇醒,陰影蠢蠢欲動。奇跡與恐怖的年代即將來臨,這也是諸神與英雄的紀元。”他伸個懶腰,露出慵懶的微笑。“依我看,這值得咱們再喝一輪。”

“我們喝得夠多了,”阿曼說,“而且不管怎麽說,天快亮了。今天早晨安布羅斯博士要講解尿液的特性,想鑄造銀鏈條,就不能錯過他的講座。”

“我不會阻止你們去品嘗尿的味道,”裏奧說,“至於我嘛,我比較喜歡青亭島的金色葡萄酒。 ”

“要在喝尿和聽你聒噪之間選,我寧願喝尿。”莫蘭德一推桌子站起來。“走吧,魯尼。”

“斯芬克斯”伸手取過皮套。“我也該睡了。希望能夢到龍和玻璃蠟燭。”

“全都要走?”裏奧聳聳肩,“好吧,至少這裏還有蘿希。或許我會弄醒我們的小甜心,讓她成為女人。”

拉蕾薩看到佩特臉上的神情。“他連買酒的銅板都沒一個,不會有金龍幣買那女孩。”

“對,”莫蘭德說,“況且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讓她成為女人。跟我走吧,佩特。太陽一出,老沃格雷夫就會醒來。他上廁所的時候一定得要你幫忙。”

前提是他今天記得我是誰。沃格雷夫博士可以毫無困難地分辨每只烏鴉,但認人就沒那麽高明了。有時他以為佩特是某個叫克禮森的人。“我還不想走,”他告訴朋友們,“再待一會兒。”天沒亮,還有點時間。煉金術士仍有可能出現,假如他來的話,佩特不想錯過。

“隨你吧,”阿曼說。拉蕾薩又打量了佩特一會兒,方把弓挎上一側細窄的肩膀,隨其他人過橋。莫蘭德醉得不行,只能用手搭著魯尼的肩,才不至於跌倒。對於展翅飛翔的烏鴉而言,從這裏到學城並不算遠,可惜他們不是烏鴉,而舊鎮是座名副其實的迷宮,布滿縱橫交錯、狹窄蜿蜒的小巷和街道,看似很近的距離,卻得繞上幾大圈。“小心,”佩特聽見阿曼的聲音,河上的迷霧很快吞噬了四人的背影,“晚上濕氣重,鵝卵石會滑。”

他們走後,“懶人”裏奧酸溜溜的視線越過桌子停留在佩特身上。“多可悲啊。‘斯芬克斯’帶著銀幣溜之大吉,丟下我跟豬倌‘雀斑’佩特做伴。”他伸伸懶腰,打個哈欠。“啊,咱們可愛的小蘿希呢?”

“在睡覺。”佩特簡潔地說。

“我敢說肯定是一絲不掛。”裏奧咧嘴笑道,“你認為她真值一枚金龍?總有一天,我會親自找出答案。”

佩特沒有回答。

裏奧也不需要他答腔:“等我破了那丫頭的身,她的價位會跌到連豬倌都付得起的地步。到時候,你可要好好感謝我唷。”

我要宰了你,佩特心想,但他沒醉到枉送性命的地步。眾所周知,裏奧受過訓,擅使刺客短劍和匕首。退一步講,即使佩特能殺他,也意味著自己腦袋不保。佩特有名無姓,裏奧卻兩者皆備,他的姓氏是“提利爾”——其父乃舊鎮守備隊司令莫林·提利爾爵士,其表兄更是貴為高庭公爵兼南境守護的梅斯·提利爾,而舊鎮的主人,“舊鎮老翁”參天塔的雷頓伯爵的諸多頭銜中便包括“學城守護者”,他也是宣誓效力提利爾家族的封臣。算了,忍一時之氣吧,佩特告訴自己,反正他說這些不過是想傷害我。

東方的霧氣漸漸散去。天亮了,佩特意識到,天亮了,煉金術士卻沒有來。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把東西放回去,不教人知道,我還算是小偷嗎?這又是一個他無法回答的問題,跟安布羅斯和維林問過的那些問題一樣。

他從板凳上站起來,烈性蘋果酒一下子全湧上了頭。他不得不一手撐著桌子,以穩住身體。“離蘿希遠點,”他以此道別,“離她遠點,否則我殺了你。”

裏奧·提利爾撥開眼前的頭發。“我不跟豬倌決鬥。走開。”

佩特轉身穿過露台,腳步踏在歷經風雨的舊木橋上。等他過了橋,東方的天空已微微泛紅。世界很遼闊,他告訴自己,買下那頭驢,我依舊可以在七大王國的大路小道上漫遊,為平民百姓放血治病,替他們除去虱子。我也可以簽約受雇到船上劃槳,經由玉門航行至魁爾斯,親眼見識那些聳人聽聞的龍。我不要回去照顧老沃格雷夫和那些烏鴉。

然而他的腳步還是轉回學城。

第一道陽光穿透東方的雲層,水手聖堂的晨鐘即刻鳴響,響徹港灣,稍後,領主聖堂也加入進來,接著七神殿的鐘聲從蜜酒河對岸的花園傳出,最後是繁星聖堂——在伊耿抵達君臨前的一千年裏,它都是總主教的駐節地。各處鐘聲彼此交融,共同組成宏偉浩蕩的樂章。唉,其實還不如昨晚那只小夜鶯的歌聲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