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第4/7頁)

“你說的每個字都讓你的家族蒙羞,”拉蕾薩告訴他,“也讓學城蒙羞。”

“真的?那你就快快請我喝杯酒,或許能替我掩蓋羞恥。”

莫蘭德道:“我要把你的舌頭拔出來。”

“呵呵,那我怎麽告訴你龍的事情呢?”裏奧又聳聳肩。“雜種說得對,‘瘋王’的女兒還活著,而且她自己孵出來三條龍。”

“三條?”魯尼驚訝地應道。

裏奧拍拍他的手。“大於二,小於四。我要是你,可不會嘗試金鏈條的測試。”

“你別欺負他。”莫蘭德警告。

“多仗義的青蛙啊。好吧,我告訴你,如今只要是航行經過魁爾斯一百裏格之內的船,船上的人都在談論龍。有人甚至會告訴你,他們見過真龍。‘魔法師’傾向於相信這些說法。”

阿曼不以為然地努努嘴。“馬爾溫不可靠。佩雷斯坦博士從不理會他。”

“萊安博士也這麽認為。”魯尼說。

裏奧打個哈欠。“海中有水,太陽很熱,欄中寵物討厭看門狗。”

他給每個人都取了外號,佩特心想,但他無法否認,馬爾溫確實更像看門犬,不像學士。他仿佛隨時隨地都在嗅聞,做好咬人的準備。“魔法師”跟其他學士不同。人們說他同妓女及雇傭巫師為伍,用對方的母語與長毛的伊班人和黑如瀝青的盛夏群島人交談,還在舊鎮碼頭邊外國水手的小神廟裏祭奉古怪的神衹。有人在下城中見過他,他會在貧民窟和黑妓院裏與戲子、歌手、傭兵,甚至乞丐廝混,還有人悄悄傳言,他赤手空拳殺過人。

馬爾溫在遙遠的東方待了八年,以繪制地圖,搜尋失落的書籍,拜訪男巫和縛影士,返回舊鎮之後,“酸醋”維林給他取了個綽號“魔法師馬爾溫”,令其極為惱火的是,這一綽號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了舊鎮。“裝神弄鬼的事留給僧侶和修士去,你要把腦筋用在學習世界的真理上,”萊安博士曾勸告佩特,但萊安渾身上下從戒指、手杖到面具都是黃金,而且他的學士頸鏈裏沒有瓦雷利亞鋼鏈條。

阿曼順著鼻子俯視“懶人”裏奧——他的鼻子又長又窄又尖,尤其適合這一表情。“馬爾溫師傅相信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他聲稱,“他跟莫蘭德一樣,沒有龍的證據,只有水手的故事。”

“你錯了,”裏奧說,“有一支玻璃蠟燭在‘魔法師’的房間裏燃起來了。”

燈火通明的露台突然一片寂靜。阿曼嘆口氣,搖搖頭。莫蘭德開懷大笑。“斯芬克斯”用黑色的大眼睛注視著裏奧。魯尼顯得茫然若失。

佩特知道玻璃蠟燭,不過從沒見過它們燃燒。玻璃蠟燭是學城公開的秘密,相傳是末日浩劫降臨的一千年前,從瓦雷利亞帶來舊鎮的,共有四支,一綠三黑,全都長而扭曲。

“什麽是玻璃蠟燭?”魯尼問。

助理學士阿曼清清嗓子。“每位助理學士立誓成為學士的前一晚,都必須在地窖中守夜,並且不能攜帶任何光亮,沒有火炬,沒有油燈,沒有香燭……只有一支黑曜石蠟燭。他必須在黑暗之中度過一夜,除非能點亮那支蠟燭。有些笨蛋真的會去嘗試,修行所謂‘高級神秘術’的家夥們更是迫不及待。結果只是割破手指——蠟燭的邊緣跟剃刀一樣鋒利——血淋淋的,在失敗的郁悶中等待黎明。聰明人會直接睡覺,或整晚祈禱,但每年總有幾個人不甘心。”

“對。”佩特聽過同樣的故事,“不過不發光的蠟燭究竟有什麽用呢?”

“這是個教訓,”阿曼說,“是我們戴上學士頸鏈前的最後一課。玻璃蠟燭代表真理和學識,珍貴、美麗而又脆弱。蠟燭的形狀提醒我們,無論在何處服務,學士都必須放射光明,驅散愚昧;蠟燭鋒利的邊緣告誡我們,知識也有危險的一面,博學之士亦會因智慧而自負,身為學士,定要始終保持謙卑;最後,玻璃蠟燭還讓我們謹記,在立誓之前,在戴上頸鏈之前,在供職之前,於黑暗中度過的漫漫長夜,謹記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點燃那支蠟燭……一個人縱然滿腹學識,卻也並非無所不能。”

“懶人”裏奧放聲大笑,“你是說你辦不到吧。我可是親眼看見那支蠟燭燃燒的。”

“你確實見過燃燒的蠟燭,我不懷疑,”阿曼莊嚴地說,“大概是黑蠟蠟燭吧。”

“我看到什麽自己很清楚。那支蠟燭發出的光線古怪又明亮,比蜂蠟或牛油蠟燭明亮得多。它投射出奇特的影子,而且從不閃爍,即使有風從敞開的門裏吹進來。”

阿曼抱起雙臂:“得了吧,黑曜石是不能燃燒的。”

“龍晶,”佩特說,“老百姓稱之為龍晶。”不知何故,這一點似乎很重要。

“正是,”被稱為“斯芬克斯”的拉蕾薩沉吟道,“假如真龍再度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