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世界的盡頭(第3/4頁)

“陛下曾宣誓,”雷佩契普說,“你要做納尼亞這裏的,所有會說話的獸類的好君王。”

“是,會說話的獸類,”凱斯賓說,“可我沒說過是不停說話的獸類。”說著他氣憤地走下梯子,走進艙裏,甩門而去。

過了一會兒,大家進艙找他,竟然發現他臉色蒼白,眼睛裏滿是淚水。

“沒用了,”他說,“我做事有脾氣,愛擺架子,我本應該舉止得體的。阿斯蘭對我說過。不——當然,他並非真的在這裏。這裏艙太小根本容不下他。墻上那只金獅子真的活過來對我說話了。他的眼睛——真可怕,不是說他很粗暴——他開始有些嚴厲,有些可怕。他說……他說……哎呀,我真的無法忍受了。可是後來他說得更可怕了。你們——雷佩契普、愛德蒙、露茜,還有尤斯塔斯——都可以繼續往前走,我卻要孤單一個人回去了,而且要立刻回去,這有什麽意思呢?”

“親愛的凱斯賓,”露茜說,“你懂得,早晚我們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裏去的。”

“是啊,”凱斯賓哭泣著說,“可現在未免太早了些。”

“等你回到拉曼杜的島上,你會覺得好受一些。”露茜說。

過了一會兒他才高興起來,離別時,大家都很難過。我就不詳細說了。下午兩點的樣子,他們備足了糧食和飲用水( 雖然他們最初以為自己不需要吃喝),然後他們把雷佩契普的小筏子放在小船上, 小船就此離開了黎明踏浪號,一直劃向那片百合花的海洋。黎明踏浪號隆重地豎起所有的旗幟,掛上盾形紋章,為他們送行。

他們在小船上,滿眼都是百合花,擡頭看大船時,覺得它高大又親切。他們目送大船離開,慢慢向西劃去,然後不見了。露茜掉了幾滴眼淚,可她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麽難受。因為這裏的光芒,如此寧靜,銀海裏有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香味,真奇怪呀,連那種孤獨感都很迷人。

根本不用劃槳那股水流就會把他們的小船漂向東面。沒有人睡覺,也沒有人吃飯。他們的小船朝東漂流,漂了一夜,第二天又漂了一整天,到了第三天早上——天色是如此明亮,即使戴上墨鏡也受不了。前面又出現了一個奇觀,就像一堵墻擋在他們和天空之間,一堵青灰色、顫巍巍、亮閃閃的墻。然後太陽出來了,初升起時他們透過這堵墻看見了五光十色的彩虹。

他們意識到,其實那是一道又長又高的波浪——固定在一處的波浪,就像瀑布邊上看到的水簾。它有三十英尺高,那股水流正把他們的小船漂向那道波浪。你或許會以為他們身處險境,其實並不是。我想,任何人在他們這種境況下,都不會感到害怕。因為他們不僅可以看到波浪後面的風景,而且可以看到太陽後面的風景。要是他們的眼睛沒經受過最後一片大海的磨煉,他們甚至都無法去看太陽。可他們現在能看著太陽升起,看得清清楚楚,並且還能看見太陽外面的風景。

他們往東看,太陽後面有座山,山很高。如果不是他們望不到山頂就是記不清了。沒有人記得那個方向能不能看到天空,但是那個山脈應該在這個世界之外。因為任何一座山哪怕只有它的八十分之一高,也能看到山上的積冰和積雪。這座山雖然很高,但是上面充滿生機勃勃的綠色植物和瀑布。

轉眼間,東方吹來一陣微風,海浪都被打成了泡沫,周圍平靜的水面瞬間被吹皺。這個瞬間讓這三個孩子終生難忘。那陣微風裏帶有香味和一種聲音,或者說是樂器奏出的聲音。事後愛德蒙和尤斯塔斯都對此事絕口不提,只有露茜對我說,“真叫人心碎啊。”“為什麽啊,”我說,“你感到難過嗎?”“難過?不是啊。”露茜說。

小船裏的所有人都確信自己看到的正是世界盡頭,阿斯蘭的國土。

這時候,哢嚓一聲,小船卻擱淺了。劃到這會兒水太淺了,小船浮不起來了。“這就是我要一個人上路的地方了。”雷佩契普說。

他們甚至沒有一個人去攔他,因為這一切似乎是命中注定的, 或者之前就是這樣。他們幫它把小筏子放到水裏。他卸下劍,把劍遠遠扔到百合花盛開的那邊。“我再也不會用這把劍了。”它說。劍落下水,筆直地插在那兒,只有劍把露出水面。它跟他們告別了,想表達出很難過的樣子,可是心底裏的喜悅還是無法掩飾。露茜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情,把它摟在懷裏,像撫摸寵物一樣撫摸它。

它匆匆上了小筏子,劃起槳,卷進水流,順水漂走了。在百合花的襯托下,小筏子顯得黑黑的。不過波浪上沒有百合花,那裏更像是一個綠油油的平滑的平面。小筏子越走越快,沖到浪尖的一瞬間出現了奇妙壯觀的景象。最初他們還可以看到小筏子和站在上面的雷佩契普的輪廓,就在一瞬間這一切就不見了蹤影,此後大家真的再也沒有見過這只老鼠雷佩契普。我始終相信它平安到達了阿斯蘭的國土, 直至今日依舊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