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琵琶之寶玄象為鬼所竊(第5/12頁)

“正是。像山、海、樹、草、蟲子等,這樣的名字也是咒的一種。”

“我不明白。”

“所謂咒,簡而言之,就是束縛。”

“……”

“你知道,名字正是束縛事物根本形貌的一種東西。”

“……”

“假設世上有無法命名的東西,那它就什麽也不是了。不妨說是不存在吧。”

“你的話很難懂。”

“以你老兄的名字‘博雅’為例,你和我雖然同樣是人,可你是受了‘博雅’這咒所束縛的人,我則是受‘晴明’這咒所束縛的人……”

不過,博雅還是一副不明白的樣子。

“如果我沒有了名字,就是我這個人不在世上了嗎?”

“不,你還存在。只是博雅消失了。”

“可博雅就是我啊。如果博雅消失了,豈不是我也消失了?”

晴明輕輕搖搖頭,既非肯定,也非否定。

“有些東西是肉眼看不見的。即便是肉眼看不見的東西,也可用名字來束縛。”

“噢?”

“比方說,男人覺得女人可愛,女人也覺得男人可愛。給這種心情取一個名字,下了咒的話,就叫做‘相戀’……”

“哦。”

雖然點了頭,但博雅依然是一臉困惑的神色。

“可是,即使沒有‘相戀’這個名字,男人還是覺得女人可愛,女人還是覺得男人可愛吧……”

博雅又加了一句:

“本來就是這樣的嘛。”

晴明隨即答道:

“二者又有所不同。”

他呷一口酒。

“還是不明白。”

“那就換個說法吧。”

“嗯。”

“請看院子。”

晴明指指側門外的庭院。

長著紫藤的庭院。

“有棵紫藤對吧?”

“沒錯。”

“我給它取了一個‘蜜蟲’的名字。”

“取名字?”

“就是給它下了咒。”

“下了咒又怎樣?”

“它就癡癡地等待我回來了。”

“你說什麽?”

“所以它還有一串遲開的花在等著。”

“這家夥說話莫名其妙。”

博雅仍是無法理解。

“看來還非得用男人女人來說明不可了。”

晴明說著,看看博雅。

“你給我說清楚一點!”

博雅有點急了。

“假定有女人迷戀上你了,你通過咒,連天上的月亮都可以給她。”

“怎麽給她?”

“你只須手指著月亮說:‘可愛的姑娘,我把月亮送給你。’”

“什麽?!”

“如果那姑娘答‘好’,那麽月亮就是她的了。”

“那就是咒嗎?”

“是咒最根本的東西。”

“一點也不明白。”

“你不必弄明白。高野的和尚認為,就當有那麽一句真言,把這世上的一切都下了咒……”

博雅一副絕望地放棄的樣子。

“哎,晴明,你在高野整整一個月,就跟和尚談這些?”

“哦,是的。實際上也就是二十天吧。”

“我是弄不懂咒的了。”

博雅舉杯欲飲。

“對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過什麽有趣的事嗎?”

晴明問道。

“算不上是趣事———忠見在十天前去世了。”

“那個詠‘戀情’的壬生忠見?”

“正是。他是氣息衰竭而死的。”

“還是不吃不喝?”

“可以算是餓死的。”

博雅嘆息。

“是今年的三月份?”

“嗯。”

兩人連連點頭嘆惋不止的,是三月裏在大內清涼殿舉行和歌比賽的事。

歌人們分列左右,定題目後吟詠和歌,左右兩組各出一首,然後放在一起評比優劣,就是這樣一種和歌比賽。

晴明所說的“戀情”,是當時壬生忠見所作和歌的起首句。

戀情未露人已知,本欲獨自暗相思。

這是忠見所作的和歌。

當時,與忠見一較高下的是平兼盛。

深情隱現眉宇間,他人已知我相思。②

這是兼盛所作的和歌。

擔任裁判的藤原實賴認為兩首和歌難分高下,一時難住了。見此情景,村上天皇口中也喃喃有詞,回味著詩句。天皇低吟的是“深情”句。

就在藤原實賴宣布兼盛勝的一刻,“慘也!”忠見低低喊叫一聲,臉色變得刷白。此事宮中議論了好一陣子。

從那一天起,忠見就沒有了食欲,回家後一直躺倒在自己的房間裏。

“據說最後是咬斷舌頭而死的。”

似乎無論多麽想吃東西,食物也無從入口了。

“看上去溫文爾雅的,骨子裏卻是極執著的家夥。”

晴明嘟噥道。

“真是難以置信。賽詩輸了,竟然食不下咽。”

博雅由衷地嘆息,喝了一口酒。

此刻,兩人都是自斟自飲了。

往自己的空杯裏倒酒的同時,博雅看著晴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