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格洛弗弄丟了他的褲子(第4/5頁)

你看,蓋博曾經有一次告訴我媽媽不會有那種東西的,他們為此而吵架,雖然在那時看來,這種事情真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細節。但從那開始,我媽媽盡可能地去吃藍色的食物。她會烘焙藍色的生日蛋糕,做藍莓沙冰,她會買藍色的墨西哥玉米餅和土豆片,並且從糖果店帶回藍色的糖果。這就是她並沒有完全屈服於蓋博的證明——另一件事是媽媽保留了她婚前的姓氏:傑克遜,而不是稱自己為烏戈裏阿諾夫人。她的確還是有著那種叛逆的傾向的,就像我一樣。

當天色漸漸變暗的時候,我們點起了篝火,在火上烤著熱狗和棉花軟糖。媽媽給我講起了她小時候的故事,那時候她的雙親還沒有在飛機墜毀事故中去世。她跟我談起那些她總有一天要寫成的書,只要她攢夠了錢可以離開那家糖果店。

終於,我鼓起勇氣去問那個自從我們來到蒙托克就一直盤繞在我腦海裏的話題——我的爸爸。媽媽的眼光中開始彌漫著水汽。我估計她又會用之前一直不變的內容來回答我,但聽著那些陳年舊事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厭煩。

“他的人真是特別好,波西,”她說,“身材高大,十分俊朗,而且還強大有力,但卻十分溫文爾雅。你知道的,你長著他那樣的黑頭發,還有他綠色的眼睛。”

媽媽從糖果袋裏摸出一塊藍色的軟糖。“我真希望他能看到你,波西。他一定會非常自豪的。”

我不明白媽媽為什麽這麽說。我有什麽值得自豪的地方嗎?我只是一個患有閱讀障礙症和注意力缺陷多動症的普通男孩,成績卡上的分數全是D+,而且還在六年之內被學校開除了六次。

“那時候我多大?”我問道,“我是說……當他離開的時候。”

媽媽的眼睛盯著火焰。“他只和我一起度過了一個夏天,波西。就在這個海灘上,這間小木屋裏。”

“但是……他在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見過我啊。”

“不,寶貝。他知道我很想要個孩子,但是他從未見過你。在你出生前,他就不得不離開我們了。”

我努力去把事實和我印象裏的記憶對應起來……那些關於爸爸的事情。溫暖的光芒,還有笑容。

我總是以為他在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見到過我。媽媽從未直接提到過這一點,但一直以來,我還是覺得事情一定是這個樣子的。可現在我卻被告知他從來沒有見到過我……

對於爸爸,我開始感到氣憤。也許聽上去很愚蠢,但我真的很怨恨他非要去做什麽海上航行,怨恨他沒有勇氣和我媽媽結婚。他離開了我們,而現在我們被困在那個臭蓋博的身邊。

“你已經打算好再把我送出去了嗎?”我問媽媽,“去另一個寄宿學校?”

她從篝火裏抽出一串烤棉花糖。

“我不知道,寶貝。”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沉重,“我覺得……我覺得我們必須得做點什麽。”

“因為你不想讓我留在你身邊?”這句話一說出口我就感覺後悔了。

媽媽的眼中充滿了淚水。她拉起我的手,用力握著。“噢,波西,別這樣。我……我不得不……寶貝。這是為了你自己好。我不得不再把你送出去。”

她這番話讓我想起了布倫納先生說過的——離開揚西對我來講是最好的事情。

“因為我不是個普通人。”我說。

“你這樣說就好像這是一件壞事一樣,波西。但是你還沒意識到自己有多麽的重要。我以為揚西學院已經足夠遠了。我以為你終於能安全了。”

“哪方面的安全?”

她與我目光相對,一股記憶的洪流在我的腦子裏翻湧——發生在我身上的那些古怪而嚇人的事情,那些我努力去忘記的事情。

在我上三年級的時候,一個身穿黑風衣的男人一直跟蹤我到了學校的操場上。當老師們威脅他說要報警的時候,他才咆哮著離開了,但是當我告訴大家在那個男人的寬邊帽下頭,只長了一只眼睛,就在腦門正中央的時候,沒有人相信我。

在那之前則是一段非常古怪的記憶。當時我剛上幼兒園,有個老師偶然把我安置在一間小屋裏好讓我小睡一下,結果溜進來了一條彎曲盤繞著的大蛇。當媽媽要接我回家的時候,她尖叫著發現我正在玩著一條軟趴趴的、長著鱗片的“繩子”。我不知怎的就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把那條大蛇扼死了。

在每一所我上過學的學校裏,都會發生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奇怪而危險的事情,所以我不得不到處轉學。

我知道我應該告訴媽媽關於水果攤上那些老婦人的事情,還有博物館裏的多茲夫人,在我那些怪異的幻覺裏,我用一柄劍把我的代數老師變成了粉末。但是我沒法說服自己去告訴媽媽。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感覺這些事情會毀掉我們這次到蒙托克的旅程,而我不想那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