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復活之夜(第3/6頁)

在仲夏裏的某一天,她待在外面的時間也比平時要久。她在追趕一匹馬。

她最開始看見它是聽到了自己身後傳來的嘎吱嘎吱的咀嚼聲。她轉過頭去看到一匹美到爆的雄馬,淺棕色的雜色皮毛配上黑色的鬃毛——非常像她在新奧爾良的最後一天時騎過的那匹,也就是山米帶她去馬廄的時候。它們可能是同一匹馬,雖然聽上去不大可能。那匹馬正在吃著路上的什麽東西,有那麽一秒鐘,黑茲爾有個瘋狂的念頭,覺得它是在咀嚼經常會出現在她經過的路上的大金塊。

“嘿,夥計!”她叫道。

那匹馬警惕地看著她。

黑茲爾估計這匹馬肯定屬於什麽人。它顯然被精心照料過,皮毛光滑柔順,不可能是一匹野馬。如果她能夠再靠近些……會怎樣呢?她能找到它的主人?把它還回去?

不,她心想,我只是想再騎一次馬。

她又靠近了十英尺,馬兒跑開了。那個下午剩下的所有時間,她都用來抓它——在它再一次跑掉之前靠得盡可能近才可以。

她忽略了時間。夏季裏,太陽長時間掛在天上,很容易就會讓人弄亂時間。最後她停下來在一條小溪裏喝水,擡頭看著天空,心想這大概也就是下午三點。隨後她聽到下面山谷裏傳來火車的汽笛聲。她意識到那一定是去往安克雷奇的晚班車,這意味著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她瞥了一眼那匹馬,它正在小溪對面安靜地吃著草。“你這是想讓我惹上麻煩嗎?”

那匹馬嘶叫了一聲。隨後——那一定是黑茲爾自己的想象——那匹馬像一塊棕黑色的斑點飛馳而去,那身形比閃電還要迅速,幾乎快到她的眼睛無法識別的地步。黑茲爾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那匹馬已經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她盯著那匹馬剛才站過的地方。一股蒸汽正從地面上盤繞著升起。

火車汽笛聲再一次在山谷裏回響起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惹上了多大的麻煩。

她趕緊跑回了家。媽媽並不在家裏。起初黑茲爾感覺很寬心,或許媽媽不得不加班到很晚,或許今晚她們不用再進行那樣的旅程。隨後她見到了屋裏的一片狼藉。她的簾子被扯了下來。衣物箱敞開著,那幾件衣服被丟在地上到處都是。她的床墊被撕得粉碎,就像被一頭獅子攻擊過。最糟糕的是,她的畫板也被撕成了碎片,彩色鉛筆全都折斷了。那是普路托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是黑茲爾擁有的唯一一件奢侈品,但它就這樣被毀掉了。一張字條釘在墻上,紅字,寫在圖畫紙最後一頁上,上面的筆跡並不是她媽媽的:死丫頭,我正在島上等著呢,不要讓我失望。黑茲爾絕望地哭泣起來。她很想無視這個召喚。她想要跑掉,但無路可逃。她的媽媽已經落入了圈套裏。那個聲音許諾說,她們馬上就能完成任務。只要黑茲爾一直幫忙,她的媽媽就能自由。黑茲爾不相信那個聲音,但別無選擇。

她上了一艘劃艇——那是之前她媽媽用幾塊金條從一個漁夫手裏買下來的小船。那人的漁網轉天就出了悲慘事故。她們只有一艘小船,但黑茲爾的媽媽有時似乎有能力直接抵達島上,似乎根本不需要借助什麽交通工具。黑茲爾已經習慣不去問那是怎麽回事了。

雖然現在是仲夏,但大塊的浮冰仍然在復興海灣裏打著轉。海豹在她的船邊滑行著,充滿希望地看著黑茲爾,用鼻子嗅著有沒有魚吃。在海灣的中央,一頭鯨魚翻出水面,身上反射著光芒。

和平時一樣,小船的晃動讓她的胃裏一陣翻滾,她很想吐。她中途停下一次,趴在船邊幹噦著。太陽終究還是落到了群山之後,天空變成一片血紅。

她朝著灣口劃去。幾分鐘之後,她轉了個彎朝前方看去。在她的右前方,透過海中霧氣,那個島慢慢顯現出來——那個地方長滿了松樹,黑色的沙灘上布滿巖石和積雪。

她不清楚這個島嶼有沒有名字。曾經有一次黑茲爾犯了一個錯誤,她去問了鎮裏的當地居民,但他們盯著她看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瘋子。

“那裏沒有什麽島嶼,”一個老漁夫說道,“不然我的船早就撞上去一千次了。”

在距離海岸還有大概五十碼的時候,一只烏鴉停在了她的船尾。那是一只羽毛油亮的黑鳥,幾乎像一只老鷹那麽大,鋸齒狀的鳥喙看上去就像一柄黑曜石小刀。

它的眼睛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所以當它開口說話時,黑茲爾並沒有多麽驚訝。

“今晚。”它嘎嘎地說,“最後一晚。”

黑茲爾停下手中的船槳,努力想弄清這只烏鴉是在警告她,還是在給她提建議,或者是在做出承諾。

“你是我爸爸派來的嗎?”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