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復活之夜(第2/6頁)

波西對他倆的互動沒有太在意。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海岸線。當他們經過廷森海灘時,他指著內陸,在綠色的丘陵之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山峰。

“那裏看上去很眼熟。”他說。

“塔梅爾佩斯山。”弗蘭克說,“營地的孩子們經常提到這裏。山頂上發生過一場大戰,那裏以前是泰坦的舊基地。”

波西皺起了眉毛:“你們兩人有誰那時候在那兒?”

“沒有。”黑茲爾說,“那時候還是八月,在我——呃,在我來到營地之前。伊阿宋和我講過這個。軍團摧毀了敵人的宮殿和大概上百萬只魔獸。伊阿宋與克利俄斯大戰了一場——面對面與一位泰坦巨人戰鬥,你能想象嗎?”

“我能想象。”波西喃喃地說。

黑茲爾不大確定他的話是什麽意思,但是波西的確能讓她聯想到伊阿宋。雖然他們兩人在外表上完全沒有相似之處,但他們有一種相同的氣場,平和但充滿力量,再加上一種蒼涼,仿佛他們已經預知了自己的命運,知道自己遇上一個無法打敗的魔獸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黑茲爾理解那種感覺。她看著海上的夕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一星期的時間了。無論他們的任務是否成功,她的生命之旅都會在福爾圖娜之宴那天結束。

她回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死亡,還有在那之前的幾個月——她在西沃德的房子,她在阿拉斯加度過的六個月,在夜裏坐上那艘小船駛入復興海灣,去到那被詛咒的島嶼之上。

她意識到這樣是個錯誤時已經太晚了。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她又回溯到了過去。

她們租下的房子是一個懸空在海灣之上的樁子上的隔板箱。當從安克雷奇開來的火車駛過時,家具總會震得搖晃起來,照片也在墻上哢嗒作響。在夜裏,黑茲爾在睡覺的時候也能聽到地板下面冰水滴在巖石上的聲音。大風把房子吹得痛苦地嘎吱嘎吱直叫。

她們只有一個房間,一個電熱爐和一個冰箱就相當於廚房。一個角落用簾子隔開當做黑茲爾的空間,裏面放著她的床墊和衣物箱。她把自己的畫和在新奧爾良的老照片都釘在墻上,但這只能讓她更加想念家鄉。

她的媽媽很少回家。她再也不是瑪麗皇後了。她只是瑪麗,被雇用的勞力。她一整天都要在第三大道的小餐館裏做飯、收拾桌子,顧客是那些漁夫、鐵道工人,偶爾還有一隊海軍士兵。她回到家裏時身上的氣味像是清潔液和炸魚混到了一起。

到了晚上,瑪麗·列維斯科則變成另外的樣子。那個聲音掌控了她,對黑茲爾下達著各種命令,逼著她為她們那項恐怖的計劃工作。

到了冬天則是最糟糕的。由於極夜的關系,那個聲音出現的時間更長了。那裏冷到了極點,黑茲爾覺得她永遠也不可能再感到溫暖了。

而當夏天來臨時,黑茲爾也沒法曬到足夠的陽光。暑假裏的每一天,她都盡可能地躲開家裏,但她也沒法在鎮子裏到處溜達。那裏的社區相當小。其他的孩子都傳著有關她的流言蜚語——女巫的孩子生活在碼頭上的舊棚屋裏。只要她一接近,那些孩子們就會嘲笑她,或者朝她丟石頭和瓶子。成年人對她也好不到哪去。

黑茲爾本可以讓他們的生活變得不幸。她本可以給他們鉆石、珍珠或者黃金。在阿拉斯加這種地方,黃金非常容易拿到,在小山裏就有不少。黑茲爾本可以毫不費力地毀滅掉這個鎮子,但她並不真的怨恨那些本地人不接納她。她沒法怪罪他們。

她把整天的時間都花在漫步群山裏。她對烏鴉很有吸引力。它們在樹上對她呱呱直叫,等著她腳邊出現亮閃閃的好東西。那詛咒不會傳到它們身上。她也在山裏見到過棕熊,但它們和她保持著距離。當黑茲爾口渴的時候,她就去尋找雪融水形成的瀑布,然後喝著冰冷但純凈的冷水,直到喉嚨被凍傷。她盡可能地往山上爬,然後讓陽光溫暖著她的臉龐。

對消磨時間來說,這個方式不算太糟,但她心裏清楚,自己終究還是要回到家裏的。

有時候她回想起她的父親——那個身穿銀黑色西裝的奇怪而蒼白的男人。黑茲爾真希望他能回來,保護她遠離她的媽媽,或者能用他的力量讓她們擺脫掉那個可怕的聲音。如果他真的是一位天神,他應該能做到這一點。

她擡頭望著那些烏鴉,猜測著它們就是他的使者。它們的眼睛漆黑而狂亂,和他的一模一樣。她真想知道它們會不會向她的父親匯報她的動向。

但普路托警告過她媽媽不要去阿拉斯加,那是超出諸神領域的地方,在那裏他無法保護她們。如果他正在注視著黑茲爾,他為什麽從未和她交流過?她總是在懷疑他是否只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她過去的生活似乎和她聽過的廣播節目一樣遙不可及,就像羅斯福總統談到的戰爭一樣。當地人偶爾會討論日本和阿拉斯加外部島嶼上的一些戰鬥,但即使是那些似乎也很遙遠——至少不會比黑茲爾面臨的問題更讓人提心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