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身無形(1)(第3/8頁)

黑影刀不敢硬接,使開風舞狂技,在身邊旋起一道風來,擋開那些蟲子,卻覺腳上寒氣順著大腿直沖上來。他想要逼近苦龍身邊去,卻才掙起左腳右腳又被粘住,稍一疏忽,一只冰蠅迎面撞來,他只得張開左手一擋,半條胳膊頃刻凍成塊冰坨子。

那些冰蠅無孔不入,四處拐著彎亂飛,確實難防。看坐在榻上的鐵問舟和羽裳,雖然凍得也在發抖,卻沒有事。原來百裏大夫鉆入床底,也沒閑著,而是點著了一早已備好的火爐,冰蠅怕熱,不往榻邊飛,而苦龍素習印池法術,身上寒熱自如,冰蠅也不會撲他,在塔內飛來撞去,就只朝黑影刀身上撞。

黑影刀只走了兩步,已經被牢牢凍在當地,連掙了兩下,裹在他腿上腰上的冰卻越結越厚,眼見得就要蔓延到肩膀和胳膊上。

黑影刀空有一身驚天絕技,卻施展不出,禁不住怒發如狂,發出長長的一聲嘶吼。

鐵問舟嘆了口氣道:“放下刀吧,你還是我兄弟。”

影子的雙腳被凍在地上,卻擡起臉來,哈哈大笑。“我怎麽還有臉當你兄弟。”他說,回手一刀,“咕咚”一聲,頭顱滾落在地,頸中鮮血噴湧未完,已經凍成一根通紅的冰柱。

羽裳嚇得回過頭去,不敢再看。

苦龍收起冰蠅,時大珩走了進來,頭發上瞬時結了一層冰霜,他抱著胳膊抖了兩下,才向上報道:“鐵爺,外面全都妥當了。”

鐵爺點了點頭。

苦龍卻從懷裏掏出一柄大大的黃銅鑰匙來:“這是下城阜羽門的鑰匙,要給他們嗎?”

時大珩和剛從床底下爬出的百裏大夫都微微抽了一下臉上的肌肉,他們都清楚苦龍的這句話意味著什麽。

鐵爺接過鑰匙,慢慢地摩挲了兩下:“此刻別無選擇,只能給他們了。”

他回過頭來看看羽裳:“這小姑娘倒是頗得我心,苦龍,就是你說過要找人的那姑娘嗎?”

羽裳使勁地點了點頭。

鐵爺大聲吩咐了一聲,立刻有人從塔下走上來,手裏捧了本厚本子——應該就是在塔下的架子上抽出來的——展開來給他看。

只見上面某頁清清楚楚寫著:

“某日越時,持風胡子戒者入西門;

某日雷時,現碼頭;

某日瀾時,被執入割臉街府兵大營;

某日寧時,出大營;

某日雲時,入羅家當鋪;

某日瀾時,又入割臉街府兵大營。”

最後又以括號小字標明“未見出”。

鐵問舟看到最後,眉頭一皺,對羽裳道:“你朋友有麻煩了……”

九之乙

龍不二每次喝酒的時候,手下的士兵都會躲得遠遠的。蓋因此人酒德不好,一旦發作起來,情形會非常可怕。

此刻這位府兵將軍就坐在下城某段城墻的敵樓上喝著悶酒,還不停罵罵咧咧,只是因為喝了兩升酒,嘮叨聲和埋怨聲也變得支離破碎起來。府兵們知道他一旦喝起來,不醉到第二天中午就不會起身,於是樂得清閑,躲到城門兩邊打葉子戲去了。

奇怪的是,今天龍柱尊倒不是獨個人呆在城樓上,酒桌對面居然還有一名客人。

龍柱尊喝得滿臉通紅,正拍著桌子叫嚷:“……媽的,老子提著腦袋把石頭搶回來了,就算條狗,也該獎兩塊骨頭吧——這倒好,他們親親熱熱地給我灌下幾杯酒,說了幾句好話,就把我打發啦……我醒過來一看,還是躺在這肮臟發臭的下城裏,城外圍著十萬野蠻人,個個想沖進來朝你肚子捅上一刀,他們倒自個躲到安安穩穩的上城裏去了……”

他對面坐著的那客人年紀尚輕,身上鎧甲銀光閃閃,裹著件大錦袍子,倒也像一員戰將,手裏卻拿著柄折扇,抖開來時可見灑金紙上畫著嬌艷欲滴的一朵大牡丹,原來這客人是茶鑰家的公子。燈火下看得分明,那件漂亮袍子上掛了個大口子,銀甲上也被許多汙泥弄臟了,倒像是剛從一場血戰中逃出來似的。

茶鑰公子勸道:“沙陀那邊要真來了——有我呢,我跟他們手下是老相識啦,到時候門一開,雙手一舉,他們就知道是我了,什麽事也沒有。”

龍柱尊低垂了腦袋:“這個我得想想,怎麽說,我龍不二也是有自尊的……”

“你想,你想……”茶鑰公子連連點頭,他又喝了兩盅酒,壓低嗓音對龍不二道:“都說飛鳥盡,良弓藏,你好好想想吧,沙陀大軍進城,剿滅了鐵問舟,你對羽大人還有用處嗎?”

龍不二聞言一驚,皺起濃黑的眉頭苦思起來。他想來想去,只得向眼前的人求教:“公子請以良策教我。”

茶鑰公子見他上鉤,卻擺出一副欲擒故縱的模樣搖起扇子來:“這幾天我忙著呢,哪有時間想你的事,哎,你們這些武夫就知道頭腦發熱,打打殺殺,這種問題第一次想起來,總要多花上點時間。不像我們,我們要想的事情就高深復雜多了,你看,我就一直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