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夜之主(第4/11頁)

沒等邊上站著的人提醒他們,那些廬人衛早發作起來:“奶奶的,什麽玩意,找死嗎?”三兩名大漢提著帶鞘的刀,上前就打。

推車的兩人驚慌失措地“哎呀”了一聲,往後就躲,慌亂間竟然把車子拉倒,咕咚兩聲,車上那個水桶順著斜坡跳跳蹦蹦地向街道沖去,撞到街沿上“嗵”的一聲裂開,裏面突然冒出一大股黑煙來。

那煙看上去如同有形有質的東西,從桶中彌漫出來,也不四散,在空中翻卷成龍形,隨著風張牙舞爪地順街朝著那些黑衫人撲去。離得近的人被煙帶到,無不立時倒地,全身化為黑色。

“是黑蜃霧毒。”有識貨的嚷道。

那黑蜃霧毒,如同實體一般有形有質,又如霧氣一樣空虛變幻,廬人衛士兵空有屠龍之技,刀砍在毒煙之上,只落得一個空。那些黑衣的廬人衛登時大亂,前面的人捏著鼻子往後竄,後面的人卻大呼:“襲警了!”掣起兵器要往前沖,在街上擠成一團。

他們畢竟訓練有素,知道這是有人躲在暗處施用法術,大變當前,護主為先,數十個人拔出刀來就要向天香閣裏沖。

那黑蜃霧毒張牙舞爪地擋在當前,用刀槍無法對付,廬人衛隊中又無術士,大受困窘,但他們畢竟經驗豐富,倒也知道些應急的法門,有人在路邊店裏搶了幾個盆,從河裏舀了水就往黑霧上潑去。

那些水潑上黑霧,突然一亮,竟然燒了起來,如同無數燃燒著的小油滴散在空中。那條黑蜃翻卷得更見猛烈,就如一條熊熊的火龍朝黑衣人撲去,但傾瀉而上的水柱多了,黑霧也漸漸淡去。

就在其時,賣烤鴨的一聲呼哨,從街尾聚著看熱鬧的南山路閑人當中,殺出來幾十個人,當頭一名小販手舞雙刀,一條大漢揮起鐵錘,神勇異常,賣油條的小子操起地上的大鍋,就如一面巨盾,護住了側背。還有三四個人就從閣裏殺將出來,卻是原先坐在堂裏喝酒的客人。這些人雖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手底下卻都硬得很,齊心協力守住了大門。

廬人衛人多,雖然未帶長槍和句兵(注:句讀gōu,即“勾”字,“句兵”指戈、戟等用於鉤殺的兵器),使的都不是趁手兵刃,但他們訓練有素,肩並肩地站在一起,如同戰陣攻城一樣往裏沖去。

他們正在那裏咋呼,突然聽到高處有人低低地喝了一聲:“我身無形!”一條四丈來長的長鞭從天而降,如靈蛇一樣吊住一人的脖子,將他甩了起來。他的鞭子又細又長,仿佛自己有意識般在空中翻滾飛舞,如同利刃一樣鋒利,卷住胳膊,就切斷胳膊,卷住脖子,就切斷脖子。

同時兩側的屋檐上噌噌噌地冒出數十條黑影,就地揭起瓦來,將這不要錢的暗器噼裏啪啦地照下面排頭打去。

“是影子!”幾名廬人衛的士兵驚恐地喊了出來。

影子,也就是影者,它的出現最早可追溯到古老的八荒王統治寧州的年代,厭火城數百年間匯集起來的無賴漢,在社會極底層討生活,要應對流血不斷的生活,還要面對對無翼民心存仇視的羽人貴族追殺,朝不保夕,那些殘留下來的無翼民中也有許多流浪的武士和落魄的術士,逐漸發展起無數驚人藝技。他們擅長使用短刀、匕首、鐵鉤等便於隱藏的短兵器,還有飛鏢;他們能飛檐走壁,穿墻越壁,不發出一點聲響;他們能在一呼吸間打開設計精妙的鎖和鐐銬;他們擅長使用各種毒藥和迷藥。在面對面的攻擊中,他們的招數極其兇殘,幾乎招招致命。這是下層人從搏命的打鬥中發展起來的,快速,迅捷,有效。不好看但沒有一點花架子。

剛開始,這些技藝只在少數盜匪之間相互流傳,後來鐵爺開始有意識地選拔和訓練這些影子,將數百年來精煉出的密術再行改進和推廣,組織嚴密的影者才在厭火城真正出現。他們在鐵爺手下,將“影子”的說法發展到了一個極致,不論是籬笆、鐵柵欄、厚墻,或是高高的壁壘,都不成為他們穿越的障礙,據說他們能在擠滿了人、車馬的街道上飛奔,也能在布滿利刃、槍尖的軍陣中風一樣穿行,卻能讓人難以注意到他們的存在。最可怕的還是傳說中他們的隱身術,據說影子們無影無形,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候和地方突然出現,這是影子們最令人恐懼的力量所在。他們是鐵爺無所不在的眼睛,是鐵爺無所不在的力量象征。其實影子的真諦無外乎是用另一個身份掩護自己,他們可以數十年躲藏在那個軀殼下,如普通人一樣過著庸碌的生活。一旦爆發,那就是將性命交托給鐵爺的時候了。

這時在天香閣後的小樓中,鬼臉一手持刀,一手按在羽鶴亭肩膀上,站在黑暗裏一聲也不言語。羽鶴亭也盡沉得住氣。他們屏息靜聽外面人聲嘈雜,殺聲一片,身處的小樓卻是安靜異常,連個蟲叫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