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十四章 婚禮(第4/4頁)

我的左手還戴著弗蘭克的戒指。當碩大的金屬環穿過我的無名指時,我冰凍的右手手指在一片藍光中顯得蒼白又僵硬。這只戒指松松地掛在我的手指上,若非詹米把我的手指折起,再以手掌包覆我的拳頭,戒指可能就滑掉了。

牧師又喃喃說了幾句話,接著詹米彎下腰吻了我。他顯然只想來一個儀式性的簡短輕觸,可是他的唇如此柔軟、溫熱,讓我不禁本能地迎了上去。我依稀感到周圍的噪音,是來自觀禮者以蘇格蘭語在鼓噪著。但除了詹米溫熱堅實的擁抱,我真的什麽都沒注意到。真是聖域!

我們分了開來,心神都較沉著了些,但依然緊張微笑著。我看到杜格爾從詹米的刀鞘中抽出匕首,正納悶著他的目的。詹米的雙眼依然看著我,卻將右手掌心向上伸出。匕首的刀尖在他腕上深深劃過,留下一道汩湧而出的血痕,我嚇得倒抽一口氣。當我的手被抓住時,我已經沒有機會抽手了。接著,我感到刀鋒在我腕上留下一道灼熱的刀痕。杜格爾迅速把我的手腕壓向詹米的手腕,接著用一條白麻布將兩只手捆在一起。

我的身子一定有點兒晃,因為詹米用他空著的左手抓住了我的手肘。

“堅強點。”他輕聲鼓勵,“不會很久的。來,跟著我說。”他說了兩三句蓋爾語,這些字句雖然對我毫無意義,不過我還是跟著詹米復誦,結結巴巴地說著滑溜的元音。解開麻布、抹凈傷口,我和詹米完婚了。

下山途中,氣氛輕松愉快。這場婚禮規模不大,除了新娘之外全是男人,但也算得上美好。當我們快到山下時,饑餓、宿醉和一整天的壓力使我暈了過去。蘇醒過來時,我躺在微濕的落葉上,頭枕著新郎的大腿,他把剛剛擦過我臉龐的濕布擱在一旁。

“很糟糕,對吧。”詹米低頭對我露齒一笑。姑且不論今天發生的大小事,他眼中一種飄忽的神情觸動了我,我虛弱地回笑著。

“不是你的關系。只是,我好像從昨天早餐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恐怕還喝了太多酒。”

詹米的嘴角抽搐著:“原來如此,那我知道怎麽做了。就像我曾說的,雖然我不能給我妻子什麽享受,不過我保證能把你喂得飽飽的。”他害羞地笑著用食指把淩亂的卷發從我臉上撥開。

我坐起身子,對微微灼熱的手腕齜牙咧嘴。我都忘了婚禮的最後程序,這時傷口又裂開了,這無疑是我昏迷時摔下馬的結果之一。我從詹米手上拿過布條,亂七八糟地裹住手腕。

詹米看著我的傷口:“我想你是因為這一刀才昏過去的。我應該先警告你的。看到你的表情,我才明白你根本沒料到有這步驟。”

“這究竟有什麽目的?”我試著把布角塞好。

“這有點異教徒的味道,不過,在一般的婚禮儀式之外再以血立誓,在這一帶是行之已久的習俗。有些神父不這麽做,不過我想這一位應該不會反對。這個年輕牧師幾乎跟我一樣害怕。”詹米笑著說。

“以血立誓?什麽意思?”

詹米執起我的右手,溫柔地把布角塞進湊合綁好的繃帶裏。

“如果用英語念,還多少有點押韻。方才那誓詞是這麽說的:

你是我血中之血、骨中之骨,

我將鮮血施受於你,讓你我合而為一,

我將魂魄交付於你,直至生命終了。”

他聳了聳肩:“跟一般的誓詞大同小異,只不過……呃……更原始一點。”

我低頭看著綁上繃帶的手腕:“原始……的確可以這麽說。”

我環顧四周,現在這條路上只剩白楊樹下的我們了。白楊樹渾圓的枯葉落躺在地上,在一片濕潤中如生銹的錢幣閃著光。除了偶爾從樹上落下的水珠的啪嗒聲,一片寂靜。

“其他人都去哪兒了?回旅店了嗎?”

詹米做了個鬼臉:“沒有。我叫他們先離開,這樣我好照顧你。”他像鄉下人那樣擡了擡下巴,“不過他們就在那兒等我們過去。他們要等婚禮正式完成後,才會相信我們。”

“什麽,婚禮還沒正式完成?我們已經完婚了,不是嗎?”我生氣地說。

詹米看起來有點尷尬地轉過身去,刻意拍掉格紋裙上的枯葉。

“嗯,這個嘛,我們是完婚了,不過還不算正式結合,要等到圓了房才算。”一陣緩慢、濃烈的紅暈從他的花邊胸飾一路延燒上來。

“嗯……這個嘛,我們去找點東西吃吧。”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