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十一章 與高恩律師的談話(第8/9頁)

另外兩句話是“好,老兄,你說得對”以及“大夥兒給我上”。

在那棕發大老粗和他的兩個朋友的體重把收租用的桌子砸垮後,詹米便淹沒在飛撲而上的臟破工服之中。一旁無辜的圍觀者靠墻站著,等著看好戲。我側身靠近奈德和默塔,不安地看著這一堆打得亂七八糟的人手人腳,交纏的腿手縫隙間偶爾會有一道紅發的孤寂光芒閃過。

“你不幫他嗎?”我低聲從嘴角偷偷問默塔,他似乎對我這念頭十分訝異。

“為何要幫?”

奈德·高恩一臉平靜地在我身旁說:“如果他需要幫忙,自然會喊一聲。”

“好吧,你說得對。”我帶著懷疑閉上了嘴。

看到詹米被一個身穿綠衣的大塊頭勒住喉嚨時,我不確定詹米如果真有需要,是否還喊得出來。我個人認為,杜格爾很快就要失去他用來展示的詹米了,不過他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事實上,所有旁觀者對於眼前的混戰似乎都不怎麽在意。有幾個人開始下注,但大致的氣氛就像是興味盎然地看表演一般平靜。

我很高興地注意到魯珀特貌似心不在焉地晃到幾個有意加入打鬥的人的前頭。當這幾個人上前一步,打算加入戰局時,魯珀特便有意無意地擋住他們去路,手還輕輕擱在匕首上。這幾個人縮了回去,決定不插手。

眾人好像一致覺得三對一是個合理的讓步——由於這個對手身材高大,而且深諳打鬥技巧,再加上處於暴怒情緒中,三個打一個可能是正確的。

詹米的手肘巧妙地擊中了綠衣大塊頭的鼻子,他流出鼻血,突然宣布退出,比賽似乎接近了尾聲。

雖然打鬥又持續了幾分鐘,但局勢越來越明朗。第二個家夥跌到一旁,滾到桌子底下,抓著胯下邊哀叫著。詹米和最初的那個棕發大老粗還在地板上奮力互捶,不過群眾中押注詹米的一方已經開始收取贏來的賭金了。詹米的前臂扣住對手的喉管,同時猛力朝他的腎臟揮拳,告誡對手謹言慎思才是真勇氣。

我默默在心裏為我日漸增多的蓋爾語詞匯清單再加上這句:“夠了,我放棄。”

在群眾的喝彩聲中,詹米緩緩從最後的對手身子上站起來,氣喘籲籲地點頭致意,步伐蹣跚地走向少數幾張尚未歪倒的凳子,接著啪嗒一聲坐下。他身上冒著汗,淌著血,接過群眾遞來的一大杯麥酒,大口大口地吞飲而盡。他把空杯擱在凳子上,身體前傾,手肘杵在膝蓋上,大口喘著氣,背上的傷疤清楚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唯獨這次詹米不急著穿回衣服。雖然酒館裏溫度寒涼,他依然半裸著上身,直到我們要去找過夜之處時,他才穿上衣服走出門外。在眾人敬佩地向他道晚安的祝賀聲中,他離開了酒館。雖然他身上的擦傷、割傷和各種挫傷正隱隱作痛,但他臉上的神情已比前幾天放松了不少。

***

“小腿擦傷,眉頭割傷,嘴唇裂開,鼻子流血,指關節有六處碎裂,外加一根扭傷的拇指和兩顆松動的牙齒,以及其他我連數都不想數的大小傷。”我嘆了一口氣,檢查完畢。

“感覺如何?”我帶詹米到屋子後頭的小棚子擦藥,棚子裏現在就只有我們。

“很好。”詹米嘻嘻笑著。他正打算站起來,可是動作到一半就卡住了,臉上露出痛苦表情,“哎喲。好是好,不過,肋骨好像有點痛。”

“當然會痛,因為傷到肋骨了。你全身都是瘀傷,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覺得自己是鐵打的嗎?”我焦急地大聲問著。

詹米摸摸腫起來的鼻子,悲傷地笑著:“我真希望我是。”

我又嘆了口氣,戳了戳他的身體:“我想,肋骨應該沒斷,只是挫傷。不過預防萬一,我還是先包紮起來。來,站起來,把衣服卷起來,手臂往兩邊攤開。”

我開始撕起從客棧老板娘那兒拿來的舊圍巾,對著黏糊糊的膏藥和其他文明生活的舒適便利發起牢騷。我即興地包紮好,用力拉緊繃帶,再以他圍巾上的環針固定繃帶。

“我不能呼吸了。”他抱怨道。

“別動,如果你呼吸的話,傷口就會痛。你是從哪兒學來這打架招式的?也是從杜格爾那兒嗎?”

我塗在他眉頭上的酸醋讓他縮了一下。“不是。是我父親教的。”

“真的嗎?你父親是做什麽的?拳擊冠軍?”

“什麽是拳擊?不,他是個農人,除了種田,也養養馬。”我在他破皮的腿上傷口處塗上酸醋消毒時,他倒抽了一口氣。

“在我九歲還是十歲那年,父親說,他認為我會跟我母親那邊的族人一樣高大,所以我應該學會怎麽打鬥。”詹米的呼吸現在輕松多了,他伸出手,讓我在他的指關節塗上金盞花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