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通往地獄之門(第8/13頁)

“由此可見,這是一個絕大的秘密,”雪懷青說,“不過我想,汪叔……鶴先生你,已經解開了這個秘密了吧?”

時間回到二十七年前。

鶴鴻臨從這具荒野裏撿回來的無名死屍,聯想到了昔年邪教教主鶴瀾所親眼目睹的“地獄惡鬼”,決意要去調查一下。他想辦法搜集了當年孛星墜地的記錄,找到了孛星大致墜地的方位,卻發現那裏已經變成了一片農田,原來那片荒地是被東陸人買下來了。好在鶴鴻臨家境殷實,掏錢買下了這片農田,然後開始艱苦地挖掘。他相信,當年大爆炸發生之後,了解真相的人一定是以最快速度轉移了那些“惡鬼”,然後填埋了現場,所以事後鶴鴻臨重新回去才會什麽都找不到。但他堅信,如果那裏真有一座地下監牢,那麽規模不會小,即便是匆匆填埋了,也一定會有蛛絲馬跡留下來。

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所以鶴鴻臨只是雇工人在周圍修築了圍欄,防止外人進入,然後自己一個人動手挖地。羽人本來體魄就偏瘦弱,鶴鴻臨更是做了一輩子貴族,雖然也按照貴族的傳統習武,但練得並不刻苦,眼下幹這種重活,實在是生平未有的苦累。然而這件事幾乎成為了鶴鴻臨人生中唯一的意義,所以無論多麽艱難,無論磨破多少皮,流出多少血,他都咬牙堅持。

幾個月後,在挖掘出無數個大坑之後,鶴鴻臨終於挖到了一樣東西:一根生銹的鐵制腳鐐。他大喜過望,知道已經找到了,接下來的幾天裏幾乎不眠不休,拼了命地在找到腳鐐的地點附近向下挖掘,終於找到了那個被填埋的地牢。他被這個地牢的規模嚇住了。

這間地牢並不算太大,基本就是一間寬大的石室而已,未必比富貴人家的堂屋大多少。但在地牢的墻上,卻密密麻麻布滿了固定鐐銬的底座,鶴鴻臨數了一數,大致有接近兩百個。也就是說,這間和富人家的堂屋大不了多少的地牢,竟然關押了兩百名囚犯。

這是怎樣的一種慘景!鶴鴻臨幾乎渾身汗毛倒豎,卻又無法控制自己去想象當時的情景:幽深黑暗的地牢裏,沒有一絲光明,充滿了腐敗的惡臭,無數被鐐銬牢牢鎖住的人擠在一起。他們骨瘦如柴奄奄一息,渾身流著膿血,如行屍走肉一般苟延殘喘,等待著生命的終結。這樣活著,真是遠遠不如一刀殺掉更加痛快。

為什麽?為什麽要讓這些人遭受如此悲慘的境遇?他們都是些什麽人?關押他們的又是些什麽人?鶴鴻臨苦苦地猜測著,思考著。另一個更加讓他心顫的想法是:兒子會不會也被關在一個這樣的地方,變成那樣骷髏狀的活死人?

他忽然想到兒子被執行絞刑時被替換的原因:他們需要兒子去補缺。看起來,那些幕後的黑手需要維持這種惡鬼般的囚犯的數量,所以會把即將死去的扔出來,換回兒子這樣健康的。他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幕後黑手,既然能在官家的死囚上面動手腳,說明他們和官家關系很密切,甚至……他們本身就是。

這個念頭嚇壞了鶴鴻臨,但卻怎麽也驅散不掉,各種各樣的痕跡反而越來越清晰。他冷靜地重新把地牢掩埋起來,開始想辦法搜尋這座地牢現在的位置。他推測,兒子這樣的死囚犯很有可能是地牢裏囚犯的一個重要來源,所以,應當找到法子打探死牢的消息。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家,開始頻繁地和一些以往他不願意交往的有權有勢的貴族來往。他原本就是個風雅善談的人,又有貴族身份,再加上他非常大方地把畢生收藏的種種書畫古玩精品拿出去當禮物送人,很快就結交了不少新朋友。年輕時,他受不了官場的種種黑暗陰險,這才遠離政治,現在卻不得不撿起各種各樣的手段,活得簡直就像一個高級斥候。

付出終於得到了回報。經過一年多耐心的羅織,他總算認識了一個曾經當過寧南城死囚典獄官的人。這個名叫木孝的典獄官只是個末等貴族,加上典獄官的身份,沒有其他貴族願意和他親近,但鶴鴻臨卻如獲至寶。他不顧其他貴族的鄙視,經常請木孝到家裏做客,終於有一次,木孝在他家喝得爛醉,說出了一番令人震驚的真言。

“其實,什麽典獄官,不過是擺在外面好看的空架子,”木孝醉醺醺地舉著手裏的酒杯,“寧南城的死囚牢,其實基本上就是空的。不只是寧南城,整個城邦的死刑犯和那些沒有家人的重刑犯,其實都沒有待在他們自己的監牢裏。”

鶴鴻臨心頭狂跳,但還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一面殷勤地給木孝倒酒,一面裝作漫不經心地說:“你開玩笑的吧?我們城邦的律法森嚴,每年都有那麽多犯事的人,不關在監牢裏,又能關在什麽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