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通往地獄之門(第3/13頁)

“是領主的妹妹,懷南公主,”一個看熱鬧的路人說,“好多年沒有這種身份的大人物死掉了。”

“嗯,皇親國戚,死了也得折騰百姓,但再怎麽也不過是一抔黃土。”另一個路人故作深沉地說。

怪不得這麽大場面呢,安星眠想,真是難得遇上一次。

喪儀隊伍在城郊的一株巨樹下停了下來,巨樹邊搭有宏大的祭壇,那是王族舉行喪儀的專用地點。接下來的場面,繁復精美而又冗長,就像是一道制作精細到了極點的菜肴,反而讓人難以品出真味。但不管怎麽樣,光是策劃出這麽一套復雜的儀式,設計好那麽多的程序、用品、服裝,就足夠折騰人了,恐怕修建一座房屋也不過如此。

“我聽說,羽族皇室和各城邦的貴族高層,都設有一個地位很高的職位,叫做‘喪儀師’,”安星眠對雪懷青說,“喪儀師別的事兒不幹,就是專門設計主持這樣的貴族喪儀。聽說貴族們得罪誰都不敢得罪喪儀師,以免自己日後的喪儀不夠隆重風光。”

“死後的事情,反正人死了也看不到了,何苦那麽在意,竟然還專門有喪儀師,”雪懷青聽得連連搖頭,“還不如請我們屍舞者去,能讓死者站起來跳舞,不是更好?”

安星眠拼命忍住笑:“你真是越來越會講笑話了,虧你想得出來……咦,你看那個人,舉動好像挺奇怪的。”

他伸手指向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矮個子羽人,這個羽人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場華麗的喪儀,但臉上的表情卻並不像其他旁觀者那樣或欣賞或羨慕或不以為然,而是充滿了憎恨,一種刻骨深沉的憎恨。他的手裏還捏著一塊不小的石頭,更是有些危險的兆頭。

雪懷青一眼看過去,不由得失聲驚呼:“葉先生?”

“葉先生?你認識他?”安星眠問。

“那個人叫葉潯,是王宮的雜役,”雪懷青說,“性情非常孤僻古怪,幾乎不和人說任何話,但是在他的心裏,自己有一套分辨好壞善惡的準則。因為我一直對他禮貌友善,他把我當成了好人,我被判死刑的那一天晚上,他曾經試圖救我出去。”

“那可真是不容易,”安星眠微微感到詫異,“這麽樣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竟然有那樣的勇氣。”

“雖然我知道他本領低微,跟他逃走其實是推他去送死,所以並沒有同意,但我心裏是很感激他的,”雪懷青說,“咱們注意點他,我看他有些不正常。”

“是的,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憎恨,我很少看到人的眼睛裏流露出那樣讓人不舒服的目光,”安星眠點點頭,“難道那位懷南公主和他有什麽深仇大恨?”

“難說,一個是宮裏的雜役,一個是領主的妹妹,興許就有什麽恩怨糾葛呢,”雪懷青說,“未必是大事,也許只是打一耳光踢一腳這樣在貴族眼裏根本什麽都不算的小事,但對於葉潯來說,這樣的仇可能會記一輩子。”

“照我看,他搞不好現在就要報仇,”安星眠說,“咱們快去阻止他……糟糕,來不及了!”

此時,一位司祭模樣的白發老羽人正在走上祭壇,準備主持下一個步驟。而安雪兩人都看得分明,葉潯的憤怒已經難以遏制了,他猛地掄起胳膊,把那塊一直抓在手裏的石塊扔了出去。兩人離得太遠,為免被人注意又不能大聲呼喊,因此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石頭飛將出去,徑直落在——老司祭的鼻頭上。

那塊石頭並不大,但硬度當然不是鼻子能比的,再加上老司祭年老體弱毫無防備,這下被砸個正著,甚至連叫都沒有叫出聲來,就一頭栽倒,從祭壇長長的台階上滾了下去,正好壓在主導一切的喪儀師的身上。喪儀師的頭重重磕在地上,登時頭破血流。

人群頓時嘩然,這樣的事情,在看重禮儀的羽人社會裏實在是聞所未聞。衛兵們也即刻趕上,不費吹灰之力就抓住了根本沒有打算逃跑的葉潯。即便是被打倒在地捆綁起來的時候,葉潯也依然奮力掙紮著、怒罵著,仿佛是想要把喪儀上的一切都砸得稀巴爛。

“拉下去,砍了!”負責治安的軍官惱火地下了命令。於他而言,這不只是顏面問題,而是安保出錯,屬於失職的範疇,後果可能十分嚴重。四名士兵走上前,拉過五花大綁的葉潯,帶著他向荒郊走去。

“看來我們得想辦法救他。”安星眠悄聲說。

雪懷青堅定地點了點頭:“葉先生雖然性情古怪,但一直很照顧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兩人離開亂糟糟的人群,悄悄跟在押送葉潯的士兵們後面。按理說,沖撞了祭祀的人犯應當先關押起來,審後再斬,但那位軍官顯然已經足夠生氣,而葉潯生就一張下層賤民的臉,就算砍了想來也沒人在意,所以士兵們按照命令直接把他帶到荒僻的地方,連名字身份都不必問,一刀殺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