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6/6頁)

她翻到另一張。這是一個小女孩,看到地上有個模糊的陰影,蜷縮成一團。“這是瑪西,三十年前,她離開我們,去了一個鄉下家庭。我勸她別走,但她很堅決。不久之後,她在等校車的時候被幽靈抓去了。現場留下一個相機,裏面剛好有這張照片。”

“誰拍的?”

“幽靈。它們喜歡稀奇古怪的姿勢,而且一般會拍照以留作紀念。”

看著這些照片,我內心生起一股似曾相識的不祥之感,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以致我再也看不下去。

“之所以把這些告訴你,因為這是你與生俱來的權利。”佩裏格林女士說,“但我同樣需要你的幫助。你是唯一可以自由進出時光圈而不會引起懷疑的人。在外面的時候,希望你留心觀察,如果看到新來的人,立刻告訴我。”

我想起了那個捕鳥人,“前兩天就有一個。”我說。

“你看他的眼睛了嗎?”她問。

“沒有。那時天很黑,他戴著頂大帽子,臉被遮住了。”

佩裏格林女士的眉毛皺成一團。

“怎麽,你認為他是個幽靈?”

“只有看了眼睛才能確定,”她說,“但我更擔心的是,你可能被跟蹤了。”

“你的意思是有幽靈跟蹤我?”

“可能是你爺爺被殺的那天晚上看到的那個。它們之所以暫時放你一命,因為知道你會帶它們到一個更富饒的地方,就是這裏。”

“它們怎麽知道我是異能兒童的呢?我自己都不知道!”

“它們既然能認出你爺爺,自然也能認出你,道理是一樣的。”

我回想著它們可能殺我的機會。爺爺被殺後,好幾次我感到它們正躲在附近。它們是不是一直在觀察我,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並且跟蹤到這裏?

我把腦袋埋到膝蓋,不敢再往下想,“我想喝一口酒,但你不會答應,是吧?”我說。

“當然。”

我的胸口突然發緊,“我還安全嗎?還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嗎?”我問。

佩裏格林女士拍著我的肩膀,“在這兒你會沒事的,”她說,“你可以留下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想跟她解釋,但一時結巴了,“但是我……不可以……我爸媽……”

“他們雖然愛你,”她低聲說,“但永遠不能理解你。”

回到小鎮,太陽已經在街上投下第一道長長的影子,喝了一整夜酒的人們跌跌撞撞地踏上了歸途,不時有人撞到樹幹上;穿黑靴子的漁民正一個個向港口走去,對他們來說,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爸爸剛睡醒,正準備起床。我回到自己臥室,趕緊再穿一件外套以遮住身上的沙子。幾秒鐘後,他推門進來了。

“你還好吧?”

我假裝打瞌睡,把他往外推。他出去了。我一直睡到中午,醒來後,發現桌子上留著一張便條,還有一盒感冒藥。我笑了,甚至有點後悔不該跟他撒謊。我開始為他感到擔心。也許他正在懸崖邊,一邊舉著望遠鏡,一邊做筆記,不遠處,那個殺羊兇手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我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拿起雨衣出門了。我圍著村莊和附近的懸崖轉悠,希望能找到爸爸或遇到那個舉止怪異的捕鳥人並看看他的眼睛,但沒看見他們。傍晚時分,回到“神父密室”,發現爸爸在酒吧,正跟人喝酒。旁邊放著幾個空酒瓶,估計他已經回來好半天了。

我坐到他身邊,問他有沒有看到那個捕鳥的,他說沒有。

“好吧,如果下次看見他,”我說,“聽我一句,離他遠點,好嗎?”

他不解地看著我,“為什麽?”他問。

“因為我討厭他。如果他是個瘋子呢?如果羊是他殺的呢?”

“你的想法怎麽總是這麽奇怪?”

我真想把什麽都告訴他,讓他從父母的角度給我出出主意。那一刻,我多麽希望一切都回到從前,多想繼續做那個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弟。要是沒發現那封信該多好,我們就不會來這裏。我坐在爸爸旁邊,一句話也不說。今天是星期二,我的人生掀開了新的一頁,因為直到今天,我才真正認識和了解自己。我回憶著之前一個月的點點滴滴,發現那已經成為遙不可及的過去;我試著預想未來一個月可能發生的事,發現未來根本無法想象。最終,我和爸爸無話可說,只好去樓上一個人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