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焚心香(第2/15頁)

他們旁邊,用屏風簡單隔出了一個小雅間,坐了幾位女眷。為首的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夫人,年紀有四五十歲,面相和氣,身後站著一個小丫頭。胖婦人對面,坐著兩位年輕女子,衣著鮮艷,神態悠然,與胖婦人既不像主仆,又不像母女。

婉娘坐的位置正好對著屏風的縫隙,可以將裏面看得清清楚楚。

那丫頭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麽,胖婦人臉上現出贊許之色,點頭微笑,但在桌子下面卻狠狠地在丫頭的胳膊上又掐又擰,疼得那丫頭嘴巴一咧,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穿紅衣的女子嘲笑道:“大娘你這是幹嗎呢,想打春草就明著打好了,背地裏又掐又擰的做什麽?難道你不明裏打春草,老爺就不迷那小妖精了?”說著嗑了一顆瓜子,遠遠地把皮吐到對面墻上去。

胖婦人呵呵笑道:“紅玉說得哪裏話?我巴不得老爺多一個人照顧呢。”

穿青衫的女子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這有什麽好擔心的?老爺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大不了將她也收了做小妾不就得了?”

原來這兩位是小妾,那位胖夫人是正室。

沫兒和文清正盯著對面桌上的菜肴流口水,見酒保上來,連聲催促上菜。酒保一面對沫兒道:“快了快了!”一面引著一個女子走進屏風後面的雅間。

這女子穿一件翠綠羅裙,頭上的高髻上插著一條藍田碧玉簪兒,耳朵上戴著兩顆圓潤的大秦珠,明眸皓齒,桃腮杏面,十分漂亮。

胖婦人笑著迎了起來,眼睛彎彎,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極其親熱地說道:“大家都在等著你呢,快快坐下。”

翠衫女子道了個萬福,道:“林萍兒見過大娘和兩位姐姐,謝大娘恩典。”胖婦人親熱地拉著翠衫女子坐自己身邊,說道:“妹妹說的哪裏話,我還要謝謝你呢。”一面擺出姿勢親自要給翠衫女子倒茶,一面卻在桌下狠踹了春草一腳。春草慌忙接過了茶壺。

而紅衣女子和青衫女子卻沒這麽客氣了,一個照舊嗑瓜子,一個低頭品茶。胖婦人罵道:“紅玉,晴川,怎麽見了萍兒妹妹也不打招呼的?”自己拉過林萍兒的手,輕拍著她的手背,嘆道:“你要是跟了老爺,我們可就省心了。你瞧瞧,我老了,懶得操這份心,她們兩個又不懂事。以後老爺的事兒就交給你了!”

紅玉斜了林萍兒一眼,將一個瓜子皮重重地吐在林萍腳下;晴川卻白眼一翻,冷哼了一聲道:“哪裏還有我們什麽事?不如讓老爺把大娘也休了,直接將林萍妹妹扶了正,豈不皆大歡喜?”

林萍兒不亢不卑道:“晴川姐姐說笑了,我不過是跟著老爺找個倚靠,以後還要請大娘和兩位姐姐多多照應。”

婉娘看得有趣,連菜上齊了都沒發現。沫兒在她對面用筷子敲敲桌子,鄙夷道:“你可真無聊。”卻是根本未留意隔壁桌的動靜。

〔三〕

六月份正是石榴盛開的季節,此時的石榴花顏色鮮艷,瓣厚汁多,正是做胭脂和口脂的好時節。那些常來聞香榭買胭脂水粉的夫人太太都賣給婉娘個面子,同意文清沫兒到他們的後園子裏采摘石榴花,而且連平泉莊、綠華園、金谷園之類的大園子都得到了允許。一時之間,聞香榭上下忙得團團轉。

一日正午,聞香榭裏正在忙著翻曬花瓣,一個白白胖胖的老婦人扶著一個小丫頭走了進來。這夫人圓圓的臉兒,彎彎的眉兒,團團的笑意擰在一起,看起來甚是和藹可親。

沫兒斟了茶來,老夫人點頭稱謝,慈愛地笑道:“瞧這孩子,長得多機靈!”說著在他臉頰上輕輕拍了一下,手軟軟的。沫兒心裏一暖。

婉娘笑道:“夫人要些什麽?”

老夫人的笑紋更深了,和藹地對小丫頭道:“春草,你到外面等我。”春草遞了名帖,施了一禮,轉身退出。

婉娘笑道:“原來是衛老夫人,久仰久仰。”

“金鳳凰”衛家經營珠寶首飾,在神都開有三十六家分號,“金鳳凰”三字幾乎成了珠寶的代稱。他家夫人年近五十,近年來足不出戶,很少有人見到,但常常組織舍粥、修路、建橋等,人稱活菩薩。

老夫人笑道:“唉,我如今已是個吃齋念佛的老佛爺,哪還用到這玩意兒?原是我家老爺新納了個小妾,長得年輕貌美,我打量著送她一些胭脂水粉,她定然喜歡。聽錢夫人說你家的香粉與眾不同,我就想來看看。”

婉娘贊道:“夫人果然是佛性心腸,處處為他人著想。不知夫人想要哪一類的胭脂水粉?”

老夫人笑道:“我想要特殊一些的,這裏可有?”

婉娘道:“可以專門制作。夫人有什麽特殊的要求?”

老夫人看看沫兒,柔聲道:“好孩子,你幫我換杯熱茶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