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三魂香(第4/9頁)

盧夫人垂淚道:“萬望婉娘應承。這事關系到夫君的性命,若保夫君無憂,我願以全部家當以表感謝。”說著,從懷裏拿出一柄玉如意來,“這個權且作為定金。不管成與不成,這個玉如意就是婉娘的了。”

那玉如意長一尺有余,晶瑩剔透,通身紫色,在燭光下發出幽幽的光芒,甚是罕見。

婉娘的臉笑成了一朵花:“既然如此,婉娘就不推脫了,姑且一試。盧夫人請回吧,再晚只怕要犯夜了,先不要驚動了盧護。婉娘明日便給您回話。”

盧夫人依然裹了大氅,拜謝出門。

婉娘把玩了會兒玉如意,看到沫兒站在身後腫脹著臉兒,一臉鄙夷之色,嘻嘻一笑道:“正好,今晚沫兒的臉可以和盧護比一比啦。”

沫兒臉上的細縫裏透出兩點惡狠狠的亮光來。

〔二〕

這個果子不知道什麽做的,沫兒口麻舌木,鼻臉腫脹,腦袋卻清醒異常,直到三更時分才迷迷糊糊睡去,正做夢吃雞腿呢,卻被人從床上拎了起來。睜眼一看,婉娘嘻嘻笑著揪著自己的耳朵,耳朵竟然也是麻木的,並不感到很疼。

婉娘道:“等這顆果子的藥性退了,文清還是再給沫兒吃一顆吧。你瞧,這樣多乖!”

沫兒惱火地把她的手打開。

婉娘道:“走吧,我們今晚去看看盧護,瞧瞧他和沫兒誰的臉更像大餅。”

沫兒本想問,如今不正宵禁嗎?無奈發不了聲。朝文清擠了幾次眼,奈何眼睛腫得像個桃子一樣,擠眼也很難看清楚,文清又不會猜人心思,沫兒只得作罷。

出了大門,婉娘從懷裏拿出一個極小的瓶子,往食指上倒了些什麽,回身在文清和沫兒的眉心一點,一股辛辣的味道刺得沫兒的眼睛差一點流淚。辛辣過後,便感覺有一股清涼順著眉間直達鼻端和後腦,異常舒服。

文清遞給沫兒一件黑色披風。沫兒將披風裹了,一聲不響地跟著。

此刻已將近子時,夜空靜謐幽藍,月淡星疏,身邊洛水潺潺,蛙聲陣陣,酒樓茶肆燈籠火燭逶迤閃爍,別有一番滋味。

即將走到新中橋,卻聽橋那邊傳來巡夜官兵整齊的步伐聲,沫兒頓時緊張起來。婉娘和文清卻如同沒聽見一樣,只管照常走上橋,沫兒無法,只好跟著。

果然,一列官兵也正走向新中橋。婉娘擺手,示意文清和沫兒靠邊,不要擋到了官兵的去路。沫兒大氣也不敢出,眼看官兵一個個從自己面前走過,卻如同沒看見自己一樣。

沫兒料想,婉娘點在自己眉心的香粉一定有什麽特別之處,哼,等自己好了,一定要問出個子卯寅醜來。

過了新中橋,就是銅駝坊了。婉娘低聲道:“快到啦。”

沫兒仍在想如何知道腐雲香怎樣救人,此時正好經過不知誰家的府邸,門前一行兒排開點著十個大紅燈籠,整條街道照得如同白晝。沫兒唯恐被門房看到,低頭疾跑,卻見大紅燈籠映照下,地面上竟然連個影子也沒有。再看看婉娘和文清也不見影子,心中大奇。

走進銅駝坊,來到一處圍墻外,婉娘道:“拉著我的手,閉眼!”

沫兒依言閉眼,似乎“呼”地一下,睜開眼睛,卻見三個人站在一個花園內。

沫兒驚訝地望著婉娘,婉娘毫不掩飾得意之色,一副“服不服”的神態。

※※※

順著花園的回廊,繞過中間的花叢,前面一所庭院燈火通明,隱隱有說笑聲傳出。

這自然就是盧大人的書房了。婉娘附耳道:“沫兒,你去瞧一瞧,這盧護可有什麽古怪?我和文清去這邊查看。”

沫兒瞪她一眼,卻仍乖乖走上前去。一個老仆正端了一壺酒準備送進去,沫兒心想,剛才站在巡夜官兵身邊都沒被發現,燈光下又沒有影子,這老仆也一定看他不到,就悄悄跟在老仆身後。

老仆放下酒壺,自行退出,沫兒則溜到一個窗前偷窺。隔著窗兒,果然見盧大人和盧護二人正在對飲,高談闊論,侃侃而談,態度極為親密,並沒有什麽紅衣女子。

但是確實有一股什麽味道。沫兒仔細分辨了一下,感覺十分像雨後池塘的微微腥味。再認真看看盧護,周身似乎有些紅色的氣體縈繞不斷。

正待繼續看下去,有人在後面拉他的衣袖,回頭一看原來是文清。婉娘笑盈盈地站在遠處,擺手讓他們過去。

沫兒心道,還什麽也沒看出來呢,怎麽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沫兒醒了,第一件事便是找了銅鏡來照,卻發現並不比昨天好多少,心裏甚是絕望。

文清出去買了油餅油角,還打回一鍋潔白如脂的羊肉湯來。

婉娘道:“好香的湯!應該多放些芫荽才是。”遂叫黃三去薅了一把新鮮的芫荽,洗凈了放進去,湯越發香氣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