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三魂香(第5/9頁)

沫兒從昨晚到現在沒吃一點東西,聞到香味恨不得撲過去連鍋一口吞了。可是從喉部到口舌,麻木異常,連說話都不能夠。文清倒是好心,給沫兒盛了一碗湯,多多地放了熟羊肉片。但沫兒嘴巴張不開,只能倒些湯水進去,白白糟蹋了半碗鮮香的羊肉了。

吃過早飯,婉娘收拾妥當了,便叫文清套車,沫兒仍舊鼻青臉腫地坐在文清旁邊。

剛駛出街口,見對面一人一馬直沖過來,文清停了車避讓。

那人卻勒住了馬,大聲道:“是聞香榭的車嗎?”竟是一名女子,面如滿月,體態豐腴,身著黑色窄袖錦邊胡服,腰系金花刺繡鈿鏤帶,足登錦制軟底翹頭小靴,頭戴著玄色玉珠襆頭,端的是英姿颯爽。

婉娘打起車簾,說道:“正是,請問……”

話還沒說完,那人朗聲笑道:“在下公孫玉容,曾和錢夫人一起去過聞香榭,現在正要去貴處買些胭脂水粉呢。你上次推薦給我的,比皇家進貢的都好用呢。”

婉娘笑道:“原來是公孫小姐。”

正說著,後面氣喘籲籲跑來兩個年輕女子,看樣子是這公孫小姐的丫鬟,也同樣做胡服打扮,叫道:“小姐,老爺說了,不讓在街上騎馬……”

公孫玉容看到了沫兒,問道:“這是聞香榭新找的小夥計?怎麽不找個漂亮點的?這個也太醜了。”伸手在沫兒的臉上摸了一把。

沫兒努力把雙眼睜得大一些,好叫裏面憤怒的光芒多透出一些來。

公孫小姐見沫兒面無表情,奇道:“喲喲喲,還是個啞巴。”

婉娘笑道:“公孫小姐,真是對不住,我現在急趕著出門,而且家裏的存貨成色都不太好,等過幾天有上乘的水粉我給您留著如何?”

公孫玉容笑道:“不急不急,你忙你的吧,我過幾天再去。”回馬揚鞭絕塵而去,兩個丫鬟在後面急追。

沫兒氣得要吐血。婉娘卻在一邊哈哈大笑。

文清問道:“婉娘,你說今天給盧夫人回話,我們昨晚什麽也沒發現,如何回話?”

這正是沫兒想問的,遂支起耳朵聽。

婉娘道:“誰說要去回話了?我只是去問盧夫人要些東西。”

文清待要再問,卻不知從何問起,看了看沫兒,撓了撓頭,就專心趕車了。

不時,到了盧府大門。文清下去送了名帖,說是給盧夫人送胭脂水粉的。婉娘讓文清和沫兒在車上等著,她自去了。

過了一刻工夫,婉娘喜笑顏開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包裹,叮當作響,顯然是珠寶首飾之類。

〔三〕

一回到聞香榭,婉娘立馬忙碌起來。一邊安排文清去打水,一邊帶著沫兒去了前日吃漿果到過的花叢。

原來小徑右邊的假山後面全是奇花異草,竟然沒有一株沫兒認識的。先是一片大喇叭花,有紅、白、紫、黑四種顏色,葉子邊緣有些不規則的波狀淺裂或疏齒,聞起來有幽香,婉娘稱這是曼陀羅花,花葉和果子有劇毒;旁邊那些害沫兒到現在還不能講話的,叫做“蛇吻”,花樹有一人多高,灰綠色的枝幹光禿禿的,結節盤曲,沒有一片葉子,倒像是一條條蛇糾結在一起。枝頭垂下傘狀果蒂,各結出一個紫紅色的漿果,仿佛蛇的毒液凝成的水滴兒;最裏面搭著一個花架,上面開滿了一串串紅的白的花朵。花朵呈風鈴狀,卻從頂端伸出一顆血紅的珠子,故叫做“龍吐珠”。

沫兒一邊看一邊驚嘆,卻再也不敢用手觸摸。旁邊還有很多不知名的花兒果兒,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形態各不相同,沫兒只看得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看天色不早,婉娘道:“以後再讓文清帶你仔細來看吧,今天還是正事要緊。”說著戴上一雙白絲手套,摘了十二顆蛇吻果,又割開一株黑色曼陀羅花的枝幹,將流出的白色汁液收了幾滴到一個小瓶子內,笑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

回到蒸房,黃三和文清正滿頭大汗,在籠屜上蒸著什麽。

婉娘問:“蒸了多久了?”

文清道:“半個沙漏。”

婉娘道:“好了。”

遂取下蒸蓋,將其中蒸著的兩個竹屜子拿了出來,原來裏面蒸的一個是木槿花瓣,一個是玫瑰花瓣。婉娘從懷中取出一束頭發,用火燒了,留下灰燼備用。文清搬出一個碗口大的小石臼來,將婉娘摘的十二顆蛇吻果搗碎了,與剛蒸過的木槿花、玫瑰花,及曼陀羅花的汁液拌勻了,重新放在蒸屜上。

又蒸了近半個時辰才停了火,黃三將蒸屜裏的花瓣倒進一個大石臼裏,和頭發灰燼一起,細細地研磨。文清則端出一個蒙著細布的青玉碗來,將研磨好的糊狀物倒在細布上。

沫兒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忙活,文清見他看的認真,便告訴他:“今天我們制作的是花露。首先要曬。我們這些花瓣是曬好的,所以這次就省了;其次要蒸,蒸呢,最主要是把握火候,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時間不能太長也不能太短;第三是淘。瞧,就是這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