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哈裏特與弗蘭克(第3/4頁)

哈裏特沒有找地方坐下,她只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對。您見過他嗎?”

“沒有。”

“也沒有和他聯系過?”

“我說了,沒有,連個音信都沒有。他走了,自從我得了肺氣腫他就從這個家遠走高飛了,我想他再也不會回來了。你們滿意了嗎?”

這老東西在撒謊。並不是說每個人在撒謊的時候都有特定的表現,但總有一些細節能讓人看出端倪,而能看出這種端倪的人則需要特定的直覺和專業的眼光。哈裏特恰好就是這樣的人,她並沒有看出具體的破綻,只是這女人的反應和她說話的方式有點不太自然,仿佛她要刻意與兒子撇清關系,只是有些用力過猛了。而另外還有一個動作可以佐證,她握著氧氣瓶的手忽然發力,把氧氣瓶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哈裏特有著動物般靈敏的直覺,她能嗅出撒謊的味道。

“蓋恩斯太太,我很不願意認為您是在故意妨礙我們調查。關於您的兒子,您要首先明白,我們是在盡力幫他,保護他免遭惡人的傷害。”

老女人的嘴角抖了抖,臉色卻陰沉了下來。

“你們不要抓他,”她囁嚅著說,“他是個好孩子,還經常給我寄錢呢。”

“寄錢?多少錢?”

“足夠我看病的。”

“你知不知道他有一個手提箱?一個鐵皮的手提箱?”

蓋恩斯太太不安地擺弄著她的氧氣管,搖了搖頭。

哈裏特終於開始挪動步子。但她動作緩慢,像是閑庭信步。她走到老女人跟前,膝蓋幾乎碰到了氧氣瓶。而她的雙手則交疊著垂在身前。

“我看您一直在吸氧氣。”她說。

“我說過了,我得了肺氣腫。都是抽煙給害的,我的肺多半已經不中用了,醫生說只剩下20%勉強能讓我喘氣兒。他們說爛了的肺是沒辦法修好的。這些天殺的醫生。”

“你需要直接吸氧氣。”

蓋恩斯太太扯著蓋在她腿上的那張破爛毯子的毛邊兒。“你說呢?”她的反問充滿了挖苦的味道。

“氧氣是種很有意思的氣體,”哈裏特不動聲色地說,“我想您在瓶身上已經看到警告標志了——”

哈裏特掏出一個芝寶打火機,打火機的金屬外殼上印著一個清晰的爪子圖案。

“——那上面說,氧氣是易燃氣體。”

弗蘭克在旁邊嘆了口氣,“我去弄點茶或者別的什麽好了。”哈裏特不在乎弗蘭克回避或不回避,反正這種事她也用不上他。這是她的強項。他們兩人各有所長,也都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不過有時候哈裏特仍然會懷疑:弗蘭克是不是失去了對這份工作的熱愛?他真是幹這一行的料嗎?

弗蘭克出去了,蓋恩斯太太依舊驚訝地盯著哈裏特手中的打火機。

“你們不是聯邦調查局的。”她望著鋥亮的打火機身上她的倒影說。

“我應該糾正一下,”哈裏特說,“科學地說,氧氣並非易燃品,而是一種強烈的助燃劑。因為有氧,火才能燒得起來。因為有氧,火勢才能蔓延得更快更有效。我們周圍的空氣之所以無法燃燒,是因為氧氣濃度過低的緣故。不過您吸的這可是濃度極高的氧氣。”

“那就請便吧。”老女人無所謂地說。

哈裏特表面上依舊平靜如初,然而內心卻如小鹿般跳成了一團。這就是這份工作最令她著迷的部分,它總能讓你的胸中滌蕩著一股激情。

“如果我點著了打火機,”哈裏特繼續說道,“這個氧氣瓶還有管子裏嘶嘶直冒的氧氣能讓你幹癟的身體瞬間燃燒起來。你見過人被燒著的樣子嗎?”

“我兒子——”

“別提他了,還是想想您自己吧。我曾親身到過汽車著火的現場。一個女人和她的丈夫被變形的金屬架和熔化的安全帶給困在了車裏。他們死得很慘、很慢。尖叫,掙紮了好久。可他們越是尖叫掙紮,吸入的氧氣便越多,火便燒得越旺。”

哈裏特將輸氣管從蓋恩斯太太的鼻孔中拔出時,這老女人默默啜泣了起來。管口處發出嘶嘶的響聲,那能給予人生命的東西此刻卻潛藏著死亡的危險。哈裏特把打火機拿到近處,彈開機蓋,用拇指摩擦著齒輪。

“現在,告訴我,您的兒子在哪兒?”

“我不——”

“您會說的。要麽交代您兒子的下落,要麽活活燒死,連同這裏的一切全都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