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歸(第2/18頁)

他為雲湛送來了一碗羊雜煨面,把碗放到桌上後突然想起:“哎呀,你們羽人好像是不吃肉的!稍等我給你重下一碗……”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雲湛抓起筷子,已經夾起一片厚厚的羊肚送進了嘴裏。

“我不是一般的羽人,沒那麽多啰嗦忌諱,”雲湛嘴裏嚼著羊肚,含混不清地說,“再說這麽冷的地方,不多吃點肉和油脂,肯定會凍死的。”

“我喜歡這樣的羽人……”圖馬喃喃地說。

吃過了飯,雲湛就把自己裹得像頭熊,出門轉悠去了,但苦露鎮其實沒有任何值得轉悠的地方。整個鎮上除了二十來座或大或小的卡宏外,什麽都沒有,卡宏裏住著的全都是普通牧民,他們的收入依靠的是自己所養的牲畜。這些高寒地帶的四角牦牛和羊肉質和毛質均屬上佳,價格不菲,但稍微往南一點就會因為水土不服而養不好。所以住在這裏的牧民固然不缺錢花,卻也不能離開這片嚴寒的凍土。

雲湛下午的時候回到不歸客棧,圖馬正在準備著喂牲畜的草料,在卡宏後方的牲畜棚裏,牛羊們饑餓地等待著。

“對我們牧民來說,牛羊就是命根子,”圖馬說,“所以牲畜棚也圈在卡宏裏,太冷的時候,甚至會把它們牽到火塘旁邊。”

他頓了一頓,又趕緊補充說:“當然現在已經是三月了,我不會把它們帶到大堂來的。”

雲湛微微一笑:“帶進來我也不會介意。我可沒少過過和牲畜擠在一起取暖的日子。”

圖馬也笑了:“大家都有過艱難的日子呢。”

他收拾完草料,喂了牲口,替雲湛沏了一壺奶味很重的奶茶。雲湛喝著奶茶,眼神有意無意地瞟著大堂中央的那些挺能嚇唬人的刑具。

圖馬很流利地向雲湛講述了一番這些刑具的由來,因為幾乎所有來此的客人都會打聽那些刑具,他已經不知道講過多少遍了。

雲湛看來很是好奇:“這些玩意兒,我可以用手摸摸麽?”

“當然可以,弄壞了都沒事,”圖馬很隨意地說,“本來就是沒用的東西,放在那裏我也懶得挪走而已。這間客棧從建成到現在,得有百把年了吧,每一位店主都未必喜歡這些東西,但誰都懶得動手去挪。”

他輕笑一聲:“其實客人們也未必願意看著這些東西下飯,不過他們也沒得挑,這裏只有這一間客棧,不住進來,就得去睡雪地。”

雲湛放下茶碗,走上前去,真的開始一一把玩那些不再能派上用場的刑具。最後他停留在那根銅柱前,伸手輕輕撫摸那冰涼堅硬的觸感:“這可真是殘酷的刑具啊。”

“可不是,這東西不是用來拷問的,而是用來虐殺的,”圖馬搖搖頭,“這是從東陸華族那裏學來的,他們種地的民族就是亂七八糟的壞點子最多。”

雲湛不答,神情有些怪異地繼續看著銅柱,似乎對這根奪走了無數生命的銅柱特別感興趣。他是聯想到了點什麽嗎?圖馬想著,決定不去打擾他,先去打掃牲畜欄了。走進牲畜欄時,他卻忽然一下子僵住了:地面上有幾個人的新鮮腳印,但那鞋印既不是自己的,也不是雲湛的。

有外人進過牲畜欄!

圖馬連忙清點了一下畜欄,發現從自家的牛羊到雲湛騎來的馬,一匹也不少,這才先松了口氣。他蹲下來,打量著地上的腳印,心裏琢磨著。苦露鎮民風淳樸,絕不會有偷盜之類的事情發生,因此卡宏的門閂起的作用只是防止大門被風吹開,稍微有點經驗的人就能把門弄開,溜進來。

牧民們偶爾缺東西了會到鄰居家裏借,如果主人不在家,他們也會像進入自己家一樣大模大樣進來,但拿了東西一定會留下一點標記作為說明,而現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標記留下來,說明並不是鄰居幹的。

他想了想,轉身進到廚房,發現昨天自己和雲湛吃剩下的食物也少了一些,心裏更是一陣緊張——有苦露鎮之外的陌生人潛入了不歸客棧。他們想幹什麽?和雲湛一前一後的到達,僅僅是巧合嗎?

蠻族人大多生性爽直,不是那種臉上能藏得住事的人,所以他剛剛回到大堂,雲湛就看出了不妥:“發生什麽事兒了?”

圖馬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雲湛。雲湛的神情陡然變得嚴峻:“帶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