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雲州(第2/4頁)

  “你們當時見到了那只鳥,就想把它據為己有,確實很有眼光。你們雲州班裏的動物都是冒牌的,血翼鳥卻是貨真價實來自雲州的,只可惜你們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不明白其中的關鍵。血翼鳥不過是迦藍花的花奴,為了替迦藍花尋找花朵而活。”

  “花朵?什麽意思?”

  “我想你已經親眼見過你丈夫的樣子了吧。注意到他的頭沒有?”阿福陰森森地問。夫人悚然,丈夫那顆恐怖至極的頭顱至今仍在她眼前鮮活地漂浮著,尤其那雙圓睜的眼睛,裏面含有某種滿足的愜意。她有一種錯覺,仿佛這顆頭顱才是罪魁禍首,貪婪地吸取了全身的養分。

  青衣書生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我們就警告了你丈夫,早點把血翼鳥交給我,免得給自己惹上殺身之禍。他裝傻充愣地就是不給,最後害了自己。迦藍花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植物,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我們把它保存下來是不是應該。”

  夫人忍不住問:“你們保存什麽?你們不是龍淵閣的人嗎,怎麽還管這些事情?”

  “哦,他們只是自稱龍淵閣的人而已,真正的龍淵閣似乎不怎麽承認他們。”阿福壞笑著說。兩名書生神色尷尬,卻又無從反駁。

  三十六號看得出來,這才是阿福的真正面目:陰險、兇狠、狡詐,不達目的絕不罷手。他一改在雲州班中那種小廝特有的怯懦和萎靡,臉上煥發出一種不同尋常的神采,接著用嘲諷的語調說:“這兩位來自於一個很有意思的組織,據說該組織的創始者原本是龍淵閣裏的修記。這位修記負責動物植物部的資料整理,但卻十分的不安分,看到那些文字,就希望能將所有的生物都作為實物收集起來。這一點和龍淵閣絕不幹涉世界的信條無疑是相違背的。但他像著了魔一樣,始終無法放棄這個念頭。所以最終,他被逐出了龍淵閣,不過他一直固執地稱自己是龍淵閣的旁支——這大概是為了維護一種脆弱的自尊心吧,兩位?”

  青衣書生勉強哼了一聲,並不作答,看神情惱怒之極,卻又不敢輕舉妄動。阿福還要火上澆油:“可惜讀書人就是讀書人啊,一肚子的知識,卻不會動腦子。我要是他們,有很多動物就是殺了我的頭我也不敢去碰一下,多危險哪。比如迦藍花這樣的東西,讓它老老實實呆在雲州生根發芽,多好,可他們偏不信,非要想方設法去雲州弄出來,闖禍了不是?”

  一直沉默不語的白衣書生此刻也忍不住了:“胡說!如果不是你把它從我們的船上偷出來又利用這個戲班運到宛州來,怎麽可能釀成這麽大的風波?”

  阿福語重心長地說:“喏,你看,這就是現實的殘酷性了。壞人總是很多的,而且幹起壞事總是不遺余力的。既然你們把迦藍花從雲州帶了出來,總該想得到這一點。至於被壞人脅迫,以至於束手束腳無可奈何,更是大大的不應該啊。”

  “世界是危險的,年輕人要多積累點經驗。”他最後總結說。

  三十六號聽得直搖頭,卻不知道這廝氣焰如此囂張,到底是用什麽方法威脅了兩名書生。風亦雨看他神情凝重,更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心裏忐忑不安,生怕攪擾了他。隔壁的班主夫人已經在問:“你剛才說,已經把迦藍花的種子分種在了城裏幾處不同的地方,他們倆就很害怕,是因為這種花有什麽古怪麽?”

  “我聽人講到過,有一種叫做並蒂蓮的花,”她說,“那種花只能在動物的血肉中成長。通常,它會寄生在顱腔中,慢慢生根發芽,直到花朵從頭頂上鉆出,嬌艷地綻放。”她的語氣陰森森的,讓人聽得不寒而栗。

  “這種所謂的迦藍花,是和並蒂蓮差不多的嗎?”她問。

  阿福還沒回答,白衣書生已經開口了:“這種傳說一直存在,但在我們的記錄裏並未得到證實。”阿福一笑:“你聽,這是專家的意見。並蒂蓮的傳說嘛,我倒也聽說過,可是迦藍花一來是實實在在存在的,絕非不著邊際的傳說,二來和並蒂蓮完全是兩回事。雲州遠比你們想象的更加殘酷。”

  青衣書生恨恨地說:“你和雲州的關系果然深得很哪,是那裏的原住民嗎?”

  阿福並不回答他,只是凝視著手中的水晶瓶。那棵細細瘦瘦的迦藍花靜靜插在土裏,和一棵狗尾巴草也沒太大分別,半點也看不出為了它竟然會死掉十幾個人。阿福目光中仿佛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霧氣,讓人完全看不清他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