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祭:凈魂 二十(第2/6頁)

  洪英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正想上前收拾一下這幫地痞無賴,但剛剛跨出一步,就聽得人群中一聲悶響,流氓頭子像斷線風箏一般飛了出來,狠狠跌在地上,叫都沒叫一聲就暈了過去。

  目瞪口呆的洪英眼睜睜看著女子很隨意地施展著拳腳,不費吹灰之力把這七八個流氓都打翻在地呻吟不止。那一瞬間他終於想起了這個女子是誰:她竟然就是國主的女兒,公主石秋瞳。南淮城有她這樣身手的男子都沒幾個。

  堂堂公主,竟然也和自己一樣,深更半夜跑到路邊小攤喝悶酒,洪英著實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想起石秋瞳剛剛說的話。

  她所說的弟弟,應該就是太子石懿吧?聽她的語氣,似乎這位內向自閉的太子在宮裏惹了不少麻煩。洪英一下想起了石隆的女兒石雨萱,看來王室中人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可她說的男人又會是誰呢?洪英只知道公主已經二十多了,還沒有出嫁或者招贅,這在習慣以聯姻促進關系的東陸諸侯中算是罕見的,沒想到暗中還有一個男人和她關系親密。

  無關的事情少去關注,洪英對自己說。他也懶得再走回城南,就近找到一家小客棧,要了個床位倒頭就睡。醒來的時候已經日頭偏西,他伸了個懶腰,出門雇輛車,往秦王府而去。但馬車走到半路,他卻忽然叫停,付了錢下車。

  他正好經過了雲湛的事務所。看到這間事務所,洪英想起來了,雲湛有幾天沒在親王府出沒了,尋找石雨萱的進展如何也不知道,有必要找這位遊俠詢問一下。

  他來到樓下,擡起頭來,正在尋思著雲湛究竟是在二樓哪一個房間,身前一樓一個房間的窗戶忽然被推開了,一條人影從中間飛快地躥了出來。洪英猝不及防,和那條人影撞在了一起,兩個人骨碌碌在地上滾出幾圈,都痛到了骨頭裏。

  對方哼哼唧唧地爬起來,拍打著身上的灰塵:“沒事兒做站窗戶外幹什麽?偷窺也選對地方行不行……啊,是你?”

  洪英這時也認出了對方。這個剛剛把他撞翻在地上的冒失鬼,赫然就是他想要見的雲湛。雲湛是個羽人,骨質中空,身體天生不如人類強壯,這一撞之下自己固然很疼,雲湛只怕更是骨頭都要散架了。

  “你……你怎麽會從這個窗戶跳出來?”洪英問。

  “廢話,我人在這間屋裏,難道還能從樹上跳出來不成?”雲湛反問。

  “可是你的事務所明明在二樓啊!”

  “廢話,我自己的地盤還不知道是在二樓?我就不能在地板上弄個活動的擱板,然後順著擱板落到一樓嗎?”

  “好好的跳到一樓幹什麽?”

  “廢話,有人想要殺我,我不掉下來就沒命了!”

  那根天羅絲差點要了雲湛的命,幸好,還是差了那麽一點點。

  天羅絲是一種相當有意思的武器。在天羅橫行九州大地的時代,它幾乎就是天羅的象征:永遠藏在黑暗中不為人知,永遠在人注意不到的角落突然出沒,鋒利肅殺而又柔滑如絲,用肌膚筋骨被切開時飛濺的血花渲染出冷酷簡潔的死亡之美。

  在後世的種種小說評書街頭巷議中,天羅絲被完全神化了,仿佛己經成了無所不能的神器。但實際上,這不過是天羅中制造難度最大、成本最貴也最難操控的兵器而已。即便是在天羅無孔不入的年代,能完美掌握這種蛛絲的殺手數量也並不多,大多數的天羅,靠的都是其他武器。某種程度而言,你想要死在天羅絲 之下,還得看有沒有這個資格呢。

  雲湛卻運氣挺不錯,從安學武開始,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遭遇天羅絲的襲擊了,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兇險。這位不知名的老人看似和風細雨的與他對話,卻已經無聲無形地放出了天羅絲,並且算準了他所有的退路。天羅絲在他的手裏,完全就是收發隨心,仿佛肢體的一部分,就好像弓箭之於自己的師父雲滅一樣。

  當然,老人未必是真想殺他,也許只是想要試探一下他的功夫,到了危急關頭能夠自如地收手。但即便不死,假如被制住不能反抗,也未免太丟臉了,無論對個人還是對天驅。

  所以雲湛也用一種常人想不到的方法躲過了這致命一擊,選擇的躲閃方向是老人之前沒有封死,也無法封死的所在——腳底下。也不知他腳下踩中了什麽機關,就在天羅絲即將觸到他皮肉的那一刹那,他的身子忽然矮了一截,隨即整個人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