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祭:凈魂 二十一

  伍肆玖在宛州各地表演的次數不算少,雖然一般人都很難記住他的名字,但是一提起那個“又肥腦袋又大會學各種動物叫還裝了一肚子笑話”的滑稽伶人,很多人都會有印象。捕快們沒用幾天,就找到了一名曾經在半年前和伍肆玖一起搭夥賣藝的瞎子琴師。一提起伍肆玖,他就一肚子怒火。

  “那王八犢子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琴師粗魯地罵道,“本來說好了賺的錢對半分,他總是趁我眼睛看不到,悄悄多藏一點。老子眼睛看不見,耳朵可靈得很,他那點小動作我還能聽不見?後來次數多了,我也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拿一點……”

  陳智耐心地聽他絮叨完,這才發問:“那你還記不記得,你們分手之後,他去了什麽地方?”

  琴師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我不知道。那狗日的忒能吹,跟我胡編他要去幫隆親王做事,這種謊話傻子才信呢!”

  “當然只有傻子才會信,”陳智表示完全贊同,“不過我也想聽聽他當時是怎麽吹牛的,因為謊言中有時候也能提煉出真實的基礎。”

  琴師很是佩服:“這年頭做捕快的都那麽有學問啦。那我告訴您吧。大概七個多月之前,有一天我們在街邊表演完了之後,忽然人群響起了一片驚嘆,我一聽這聲音就知道,肯定是來了有錢的主給了厚賞,那可不能讓這龜孫一個人獨吞,所以我趕緊扔下琴,搶過去向他要錢。結果他居然半聲不吭就把錢給我了,足足五十金銖啊!那可真不像是他的作風。”

  “因為他忙著去和給錢的大爺套近乎,顧不上搭理你,是不是?”

  “那可不,您就是聰明!”琴師回答,“當天晚上他沒有回住處,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第二天上午他才回來,我正想抱怨他耽誤了掙錢的時間,他卻搶先一步跟我提出拆夥,說是要去做大生意。我追問了他好半天,他才洋洋自得地吹噓說,隆親王想邀請他去做一件很重要的大事……”

  琴師說到這裏,故意停了一下,陳智卻不搭理他,有意無意把腰間的腰牌和佩刀撞得叮當作響。琴師倒也乖巧,知趣地繼續講下去:唉,他那時候說,有一位很重要的人物要去一趟雷州的雲望廢城,要他作陪。我故意不理他,他自己熬不住,終於說出來了。原來那個重要人物,就是王爺的女兒,南淮城裏誰都不敢惹的小郡主!"線索越來越多,案情卻越來越復雜了,陳智一邊快步往回走,一邊喜憂參半地琢磨著。如果能查證到之前的三位死者也去了雲望廢城,那死者們之間的聯系就有答案了。可是他們去廢城幹什麽?又怎麽會在那裏犯下褻瀆魔主的大罪,以至於半年後成為凈魔宗的魔女復生祭的祭品?石隆在這起事件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想來想去,還是一片混沌。

  陳智想著,和一個少婦擦身而過。作為一個不算太好色的年輕男人,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一眼。這位少婦已經不算年輕,但打扮得頗有風韻,衣飾雖不華貴,搭配卻很得體,淡妝之下能看出一種掩蓋不住的天生麗質。陳智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等我以後討了老婆,她到了這樣三十出頭的年紀,也能有這麽好看麽?

  他胡思亂想著,轉過街角時有點走神,差點和迎面走來的一個小個子男人撞上。這個男人不知為何,透著一股鬼鬼祟祟,陳智還沒來得及出口道歉,他竟然先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然後他從墻角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先往前方窺視了一小會兒,在貼著墻根走了出去。

  這家夥在跟蹤著什麽人吧?陳智做出了判斷。不過他也沒心思多管閑事,搖搖頭,加快了步伐向前行。

  雲湛大人很忙,在幫姬承查出唐溫柔的動向後,就又不知道忙些什麽去了。而姬承按照雲湛告訴他的地點跑過去,卻發現那間習藝所已經以閃電般的速度宣布關門更張,看來是雲湛的調查畢竟打草驚蛇了。但唐溫柔照出門不誤,這說明組織這些活動的人已經換了新地方,而這個地方在哪兒,暫時還沒有另一個雲湛來替他找出來。

  他很無奈,又不放心去找其他遊俠,咬咬牙,決定自己跟蹤自己的老婆。他從來沒有幹過這種高難度的活計,一路上戰戰兢兢,一會兒擔心跟丟了,一會兒擔心被發現。不幸的是,這兩種擔心都終於成為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