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黎明前夕(第6/9頁)



“怕,可是你說得對,我的西澤爾不能帶著恥辱活一輩子。”塞爾維莉婭說,“要幸福啊!”

“幸福?”西澤爾咀嚼著這兩個字,愣了好久。其實他說到幸福只是隨口,卻沒有想到這兩字會在這個女孩腦海中烙印多少年。在那時那刻,他的心裏莫名地微微悸動,因此沒有拒絕塞爾維莉婭的那個擁抱。多年之後回想起來,那如一個訂約的儀式。

而那個約定,唯有以全世界的鮮血才能守住!

5、坎特伯雷堡的女主人TheHostessatCanterbury

合歡木的大床,床頭雕刻著玫瑰花和纏繞的藤蔓,床上的墊子又厚又軟,天鵝絨床單上壓著絲綢被子和駝絨毯,床上掛著兩重帳子,白色的紗帳子和金色的綢帳。其他家具也都是合歡木的,這些堅硬的木頭在光下有著上過油一般的光澤。臥室裏彌漫著淡淡的安息香,衣櫃裏掛著輕若無物的絲綢內衣。這必然是一間屬於女孩的臥室,用盡一切心思讓它顯得溫暖,所有鋒利的線條都被掩掉,仿佛睡在如山堆積的錦緞中。

跟它相比,原純在故鄉那件還算寬闊的寢宮簡直如牢獄般清寒。

壁爐中的灰燼還沒有熄滅,一切的一切就像這間臥室的主人剛剛離開不久,去參加一場晚宴,夜裏還會回到這裏安睡。

原純伸手撫摸那些絲綢內衣,閉著眼睛,仿佛撫摸衣物女主人的身體。她自己就是女人,了解女人的身體,於是通過這些衣物她竭力復原著那女孩身體的每一根線條每一處起伏。

她想那女孩的發色如淡金皮膚如牛奶般白皙,所以她那麽喜歡白色的衣服,淡金色的長發灑在穿了白裙的肩上,就像是蜂蜜融入牛奶中那樣美,而原純的頭發黑如生漆,若是穿那麽白的衣服,就會如一幅墨筆繪制的人像那般鋒利;那女孩的身體還未完全發育,清潤如柳條,她有著纖細的腰肢、微微賁突的胸部和筆直的雙腿,鞋櫃裏那雙高跟的小羊皮靴子說明了這一點,以及她的小巧玲瓏,原純顯然不需要那麽高的鞋跟,以她的身高如果搭配那麽高的鞋跟,據說“中等身材”的西澤爾公爵都會顯得矮小;那是個很謹慎地女孩,因為她的衣服總是從頭到腳緊緊地包裹身體的每一寸;她像個微甜得童話,衣裙上不乏繁復的蕾絲裝飾……

原純想象這樣一個女孩如同精靈般在坎特伯雷堡裏漫步。她離開了但是她的氣味和影子留下了,影子留在了西澤爾公爵的心裏。

那個女孩才是坎特伯雷堡真正的女主人。

原純感覺到累了,默默地在床上坐下。大床松軟得能把她陷進去,床頭坐著有點舊的絨毛小熊,認真地睜著黑豆般圓圓的眼睛,從小它都陪著那個女孩入睡吧?

原純抓過小熊,捏了捏它圓滾滾的肚子,伸手輕輕地在它臉上左右扇了兩個巴掌,嘴裏說:“啪、啪”。

她抱著熊倒在床上,墻壁上的時鐘在滴答作響,西方的巧匠擅做這種精密的機括,鋼鐵鑄造的指針在重錘往復擺動的作用下有條不紊地旋轉,記錄著時間的流逝。這是她嫁入翡冷翠的第一天,她的未婚夫甚至沒有心情來看一眼她。她的威風她的美,她的聰慧她的劍,對於這個心裏住著妹妹的男人而言,都沒有用。

“阿黛爾·博爾吉亞。”原純輕聲念出了這個名字,“對麽?”

艾達從床帳邊走出,雙手扶著大腿躬身行禮:“是,這是阿黛爾公主的臥室。”

“根據我的情報,在我和西澤爾訂下婚約的當月,阿黛爾公主也訂下了婚約,嫁給高黎國的公爵圖盧斯,她的盛大婚禮已經在四個月之前在教皇親自主持下完成了,也就是說,她在四個月之前就離開了翡冷翠。但是直到今天,我的丈夫還會讓你在她的臥室裏點燃壁爐,一切都如她還在的樣子。”

“是的,保持一切如阿黛爾公主在的時候,這是殿下的吩咐。”艾達輕聲說。

“來這座城市前,我以為自己會踏進一個沼澤。”原純喃喃地說。

“沼澤?”艾達一愣。

“我心裏的翡冷翠,有完全不同的兩面。漂亮的那一面,處處種植著玫瑰花,陽光總是很盛大,城市裏流淌著清泉,泉水中央有白色大理石的雕塑,或男或女皆赤裸,須發肌理分明,栩栩如生,東方最後的畫師也畫不出。醜陋的那一面……”原純無聲地笑笑,“女人們為了求得男人面前的虛榮使勁地用鯨骨裙勒細腰在胸衣裏面塞上墊子,教士們為了紀念一個聖者的祭日就會燒死幾個異端倆慶祝,平民家裏的漂亮女孩,譬如你,會被像禮物那樣獻給貴族,貴族家裏則玩著表面堂皇的沙龍,交換妻子,甚至**……對了,還有假面舞會,聽說我的丈夫還是假面舞會上的明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