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黎明前夕(第4/9頁)



墻背後顯然是個窮人的家,他們甚至不願意多花一點錢在墻上砌出窗戶來。門打開之後,裏面靜悄悄的,人類生存的一切痕跡都在,甚至爐子裏的火還沒有熄滅,但是一個人影也沒有。

裏昂愣了一下之後跑了出來,一個接一個踹開這條街上的門。他所見的只是一個又一個空屋,屋子裏寂靜如死。

“該死!”他踏上晨雷神色不安,“這裏的人都到哪裏去了?這個街區忽然變成了一個鬼城似的。”

“只剩下一分鐘了。”米蕾妮婭看了一眼懷表,“一分鐘後,攻擊就會開始,整個東方區都會被騎士們的利劍和槍火覆蓋。而我們現在居然不知道作戰方略。”

“甚至不知道對手在哪裏!”裏昂指著前方黑色的墻壁,“我們得到的命令居然是對著一面墻沖鋒!”

米蕾妮婭略略沉默之後擡起頭:“準備沖錐。”

“甲胄?對抵擋槍彈或許還會有點用,可是你難道要我真的把馬車對著墻撞過去?”裏昂抗議,“這是異端審判局的財產,價值數百磅黃金,就算有錢,也未必造得出第二輛!它的稀有程度和教皇禦用戰船‘桂冠女神’一樣!”

“我知道的只是大人的命令不能違抗。”米蕾妮婭低聲說,“違抗過他的人……都死了!準備沖錐!”

裏昂沉默良久,推動扳手,機械系統被啟動了,晨雷內部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一根鋼質的沖錐從馬車底部伸出,前端越過拉車的十二匹駿馬。

那是一個攻城槌般的頭部,一顆巨大的鐵錘上帶著尖銳的刺,以晨雷奔馳起來的速度,這東西絕對可以撞開一座小城市的大門。有人曾經暗地裏譏諷始終坐鎮在晨雷內部指揮作戰的李斯特,說他其實是個膽怯的人,但裏昂和米蕾妮婭都明白,這輛車沉重的外殼並非用於保護身處其中的人,而是用作武器,狂暴地沖撞,掃蕩一切阻擋在前方的對手,甚至攔路的鐵棘都被晨雷深深地壓入地面中。

晨雷很少在翡冷翠中使用,是因為它本質上是件破城武器!

以掃蕩一城的致命武器撞擊一面墻,墻背後是一件普通名宅,李斯特到底想要怎樣?沒有人知道。

但是此刻整個東方區數以千記的騎士們都已經到達各自的位置,拔出了新磨的利劍,火槍灌滿了鉛彈,只剩下不到一分鐘了,一分鐘後一場誰也不知道方式的作戰就要開始。

始終隱藏在歷史幕布後北方教廷將重新暴露出來。

4、約定Agreement

此刻“百眼的宮殿”中,狂歡的盛會已經進行到了高xdx潮。這高xdx潮的到來仿佛一場無可逃避的死亡。

穿著紅裙的女人在簡陋的舞台上輕歌,她所用的語言是如今只能在古書中看到的古希伯來語,含義深邃。她扮演著一位被放逐、即將死在鹽灘上的王後,她想整個世界控訴,訴說她的不幸。她希望她的丈夫再看一看她,相信她並未犯下不貞的罪,她只是渴望自由,希望自己的性靈如鳥兒那樣飛翔於天空之上。但她那無所不能的丈夫卻不願給她最後的機會,他甚至詛咒自己和這位王後生下的孩子,令他們一一死去。作為母親的王後哀哭著向神求乞,願意以自己代替孩子們,但是沒有用,她被注定是最後一個死去的,必須見過自己所有孩子的痛苦後,在最深的悲傷中死去。

所有人都摒住呼吸聽這幕古老的悲劇,剛才還人聲鼎沸的會場此刻靜到了極致,唯有那絲線般的輕歌,仿佛要在這個四通八達的廢宅中制造一張巨大的網。

爐匠停止了鍛打,吐火人吞掉了火種,女人停止了織補,小醜垂頭默哀,猴子們懸掛在鐵鏈上用爪子捂住嘴。

“這幕劇……我從來沒有看過。”塞爾維莉婭的聲音微微顫抖,“可是……”

她清澈的眼瞳中滾動著淚,淚水之下則是隱約跳動的恐懼。她無法向西澤爾描述自己聽到這首歌時心底的悸動,那絕世的淒厲化作滔天巨浪向著她卷來,要把她吞沒。她分明聽不懂歌詞,但是那紅裙的女人所唱的每一句都侵入她的腦海,一幕幕仿佛真實的畫面在她眼前跳閃,那個被全世界遺棄的女人站在開裂的鹽灘上,那是一片幹燥而雪白的沙漠,是古時整個大海被蒸幹之後留下的海床,她的孩子們一一死去,即將死去的把喉嚨割開用鮮血喂自己的兄弟們以延長他們的生命,但即使吸幹兄弟的血也無法阻擋這場由神詛咒的死亡,那些幹枯的屍體倒在雪白的鹽粒中,被永恒地保存起來,母親漫步在這些美麗的男孩的屍體中,精疲力竭地抱著最小的兒子,這孤獨的嬰兒在烈日的暴曬下發出虛弱的哭聲,這是他對世界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