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哥說的“悠著點”, 原霽理解為了字面意思。

因為原讓不至於來管他的房中事。

原霽在凈室將避火圖專注觀看一番,自覺自己已能融會貫通,學以致用。他必然是厲害的夫君, 威武的男人……他從小到大, 就沒有學不會的。

抱著這樣的自信, 原霽快速梳洗後,回到了他和關幼萱的新房中。

他進入屋舍, 侍女們便紅著臉出去,輕聲:“七郎稍等,小夫人去洗漱了, 一會兒便回來。”

原霽大馬金刀地坐回床榻上,他盯著自己這陌生又熟悉的屋舍看了許久。樣樣是他平日見慣的,又總是於細節處多了許多東西。

例如窗板上所貼的“喜”字,床幃外燭台上高燃的紅燭, 還有一室香甜的不知來自哪裏的氣息……

關幼萱仍然不回來。

原霽等得不耐煩,幹脆臥在床上繼續等待。不想他閉上目, 晚上在青萍馬場上酣暢淋漓的戰爭如畫幕一般擠入他的腦海中。

他尚年少,看不到戰爭後的白骨累累,只激動自己第一次的大獲全勝。他有第一次大勝,便一定會有第二次, 第三次……

所有人都說他父親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軍事天才。

原霽心中不服。他想他和自己的父親終會不同, 他終會讓那個人看看, 他會走得比那個人更遠, 更好。

在極致的興奮過後,疲憊感湧上原霽身心, 他陷入充滿了金戈鐵馬的夢魘中。

關幼萱洗浴之後, 遲遲不回屋舍。侍女們在外通報說七郎已經回去, 關幼萱聞言更加緊張。

她裹著中衣,赤足踩地,捂著急跳的心臟,盯著銅鏡中一身水汽的小美人兒發呆。

關幼萱給自己鼓勁:“沒事的,姆媽說疼一下就好了,以後就沒事了。

“新婚夫妻都要這樣的。”

可是小娘子閉目,腦海中就會莫名閃現自己去找原霽時看到的:他居然在看那種圖。

他竟然沒穿上衣,他只穿著一條潮濕的褲子泡在水裏!

他就那麽站起來,身上看著硬邦邦的,沒有一絲贅肉。不,不僅是沒有贅肉,他擁有最強健、最富有男性美感的身材……

關幼萱捂住臉哀嚎後,又在凈室徘徊許久,做足準備,自覺自己對男女那档子事了解得分外清楚。關幼萱便自信無比地推門出去,提著燈籠回新房。

直到關幼萱立在床榻前,有些懵地看著床板上側躺睡在外頭的小郎君。

他的長發貼在面上,拂過脖頸,發尾硬硬地曳在地上。他閉著目,濃長的睫毛在眼瞼上覆出一片陰翳。

而他呼吸平緩、氣息綿長,確確實實地睡著了。

關幼萱站在帷帳外轉了一圈又一圈,很是無助——

夫君睡著了,她的新婚夜好像過於平靜?洞房沒了也罷,夫妻之間都有的親昵時刻,好像也都沒有。

關幼萱出神,心想:等日後我和少青哥哥回憶起我們的新婚,就只有他打過仗,卻沒有我。那必然是很難過的回憶,我不想讓我們遺憾。

關幼萱又回頭,俯身凝視少年沉睡的面容。

她小聲喚一聲:“夫君。”

原霽沒有反應。

關幼萱泫然欲泣地哽一下:“少青哥哥。”

原霽依然沒有反應。

關幼萱便對他絕望了。

而她又是這般良善的小娘子,她剛才經過他的浴池去打招呼時,明明看到他上身有包紮過的繃帶,她的夫君睡得這般死,必然是太累了。

她怎忍心他累?

關幼萱小心地重新掀開床幃,坐在了床板邊沿。她挽起自己的袖子,豪情壯志般地俯下身,盯著他的臉——

她一個人也能來。

一片柔軟的唇,貼在了原霽的面頰上。

關幼萱沒有發現,原霽側躺著的身子,在那一瞬繃起。他握緊了攥在身側的拳頭,咬緊了牙關,眉毛也不受控制地跳起一下。

當她靠近他,他已然察覺。他沒有睜眼坐起,不過是覺得自己在新婚夜等新娘等睡著很丟臉……還沒有等他想到合適的“蘇醒”借口,關幼萱竟然自己來親他了!

怎、怎能這樣!

小娘子的氣息香軟如酥,原霽的腦子昏昏沉,覺得自己如同被下了最厲害的迷藥。他努力想維持清醒,卻又在她唇角向他唇邊移動的時候,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懊惱自己的心跳聲太大。

他心中生懼,怕關幼萱聽到這心跳聲,發現他不是威風凜凜的原小將軍,而是一個眼睛都不敢睜開的孬種。

關幼萱哪裏注意得了那個?

她自己捂著狂跳的心跳,輕輕地親原霽的臉頰。她湊近看他,想他秀氣得像女孩子,和晚上那個浴血而歸的人好不一樣。

他的臉挺香挺軟的呀,不像他脾氣那般臭硬。

關幼萱恍惚想起自己曾經親過他臉頰一次,好奇怪,那時候竟然沒有現在這樣緊張。她忽然見原霽睫毛顫一下,她嚇得擡頭認真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