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5頁)

薛師望所領的馬賊一夥人,加起來也不過一百來人。一百來人,在戰場上根本發揮不了什麽作用。

這夥人得到薛師望的傳訊,策馬立在沙丘上方,盯著下面青萍馬場上的戰事。

他們原本也想殺進去相助大魏,但是看了半晌,發現下方戰爭有原家七郎的指揮,自己等人下去,只會沖亂節奏。

他們凝視著下方,討論半晌後,才派出數人畫了面旗幟,扛著旗跑向馬場。

他們邊跑邊喊:“原將軍率五萬兵來援,原將軍親來——”

鋼刀相撞、旗動鼓鳴,耳力敏銳的人擡起頭,看到了沙地上跑下來的人和旗幟。原霽反應極快,立時招呼:“束翼,我二哥來了,你帶兵去接應!”

常年和涼州軍作戰,漠狄軍隊中自然有聽得懂涼州話的。

漠狄軍一聽五萬大兵,就開始慌亂。

漠狄王奮力穩住局勢:“別被他們騙了!他們哪來的五萬兵?原讓要守玉廷關,根本不會派人來這裏……誰又砸我馬糞!”

砸他的人,是翻上馬背、渾身被血和泥汙所染、卻笑容戲謔調皮的原霽。

少年郎笑嘻嘻地看著他這個老頭子半天。

原霽忽然一改口音,說了一口字正腔圓的漠狄話:“你們大王才是哄你們!你們聽著,我是原家七郎,我人在這裏,我二哥當然會來援助!”

原霽對震驚的漠狄王揚一下下巴,頗為自得:身為涼州好兒郎,誰還不會說兩句漠狄話了?

明月照江山,關幼萱行在最前方,苦哈哈的司儀和賓客們或騎馬或騎駱駝,跟在後方。

原讓不讓他們這隊人再深入了,恐遭遇敵軍。原讓時刻關注著戰事,頭頂的偵查鷹們拍著翅膀,在寒夜下來回盤旋;關幼萱則和其他人一起眺望,等待原霽。

時辰一點點過去,離戌時三刻越來越近,身後眾人的竊竊私語聲變大,幾乎掩蓋不住。

關幼萱不理會那些,金黃光氤氳,她繡著雀鳥雲紋的深紅裙擺鋪在駱駝上。駱駝載著她登上沙丘,她向暗黑的遙遠望去。

許久許久後,從遠而近,所有人都聽到了大地震動聲。城震有聲,他們一起擡目。

銀河如帶,懸掛天際,山丘沙河一重又一重。天上明月如從水中打撈而出,空氣中流竄著越來越近的血腥味和殺伐氣息。

所有人屏著呼吸,看亮晶晶的水窪上,銀色水光飛濺,眾騎士踏河而來,英姿勃發!

鐵馬巍峨破雲,黑甲嶙峋穿山!

離去時百人,歸來時千萬。月光下,胄甲銅盾森森,原霽沾著血點的臉孔、英俊的眉目在黑暗中清晰起來——

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自古功名,獨屬少年。

隔著山川丘陵、銀光清湖,沙塵滾滾,一身黑紅戎袍、沾染血汙的原霽翻身跳下馬。

背著光影,彪悍不羈的小野狼一臉汗汙血漬,他牽著棕馬笑起來,露出白牙。清風徐徐,關幼萱捂緊自己的心口。

她面頰緋紅滾燙,想:夫君未免太好看。

而自己心跳的聲音也未免太大。

關幼萱發怔了一會兒,好像才想起來一樣,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駱駝。她仰望他,向一身血的原霽跑去,清脆喊他:“少青哥哥!”

原霽目中的森冷便都溫和了下去,心口灼燙的快要跳出來的心臟也復原。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緊趕慢趕,到底在趕什麽,怕失去什麽。

而今看到她穿一身嫁衣向他跑來,原霽心中浮起說不出的高興:定是他第一次打了勝仗,他太激動了。

天地闃寂,司儀的朗聲打斷沉默:“吉時到——”

盛大的原小七郎的婚事為了不耽誤吉時,只能在城外二裏外的沙丘上舉辦。

原霽身上的血袍未換,眾人猶疑時,關幼萱怕他們的猶豫誤了吉時,連忙道:“不要緊不要緊,婚服不也是紅色的麽,都一樣!”

眾人便都笑,揶揄:“小娘子等急了。”

關幼萱滿頰酡紅,拉著侍女躲開眾人視線。待沒人看她了,她悄悄打量原霽,見原霽正低頭看她。

原霽伸手就掐了她的臉一把,壞笑道:“你就知道吉時!”

他們還是像小孩子一般。關幼萱笑吟吟望他,原霽咳嗽一聲,覺得自己一身汙臟不配她。但他往旁邊挪一步,小娘子跟上他一步。

原霽再挪,關幼萱再跟上。

原霽望天。

他便站得筆直不動,等著司儀繼續主持婚事。他立在沙漠上,目光平視前方,一臉嚴肅,嘴角卻忍不住輕輕勾一下。

他努力地將唇角拉直。

“敬天地——”

“敬父母——”

“十步”呼嘯著在黑夜上空盤旋,原霽和關幼萱跪在天地間,按照司儀的指引向四方叩拜。沙漠夜間的寒風冷冽如刀,但此間肅穆莊重,無人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