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第4/8頁)

大審判官沖首席行刑人點點頭。

“聽著。”佩帕絕望地說,“誰也沒說你不能當女巫,你只是要說自己不是女巫。如果我們一問,你就馬上承認,”她又嚴厲地說,“那我們幹嗎還要費這麽大勁?”

嫌犯思忖片刻。

“但我要當女巫。”小女孩放聲大哭。“他們”的男性成員交換著無力的眼神。這種事兒他們可應付不來。

“只要你說不。”佩帕說,“我就把辛蒂娃娃馬廄套裝給你。我從來沒玩過呢。”她說著瞥了其他人一眼,想看看誰敢多說一句。

“你玩過。”她妹妹反駁道,“我見過,都舊了。放幹草的地方都破了,而且……”

亞當官氣十足地咳嗽一聲。

“汝可是女巫,viva espana[6]?”他重復說。

小女孩看了佩帕一眼,決定先不冒險。

“不是。”她說。

這是一次很棒的刑罰,所有人都表示贊同。問題在於,如何讓已被定罪的女巫別玩了。

這是個炎熱的下午,審判所衛士們感覺自己成了犧牲品。

“不明白為什麽我跟布賴恩兄弟要幹所有活兒。”溫斯利戴兄弟說著擦去額頭的汗水,“我覺得應該讓她出來,換我們玩了。Benedictine ina decanter[7]。”

“為什麽要停下?”疑犯詢問道。水從她的鞋子裏直往外冒。

大審判官進行研究時認為,英國宗教審判也許還沒做好重新引入鐵處女和噎犁[8]的準備。一幅中世紀浸水椅的插圖讓他覺得這才是上上之選。所需之物就是一個水池、幾塊木板和一根繩子。這種組合總能吸引“他們”,而且找到這三樣東西也很容易。

現在疑犯下身都是綠的。

“這個好像蕩秋千。”她說,“哇。”

“如果我不能玩,那我就回家了。”布賴恩兄弟嘟囔道,“我不明白為什麽樂子全讓邪惡女巫得去了。”

“審判官們是不可以受刑的。”大審判官嚴肅地說,但語氣中顯然少了些真情實意。這是個炎熱的下午,審判官們的舊帆布袋長袍很紮人,而且有股發黴的大麥味,水池看上去則是那麽誘人。

“好吧,好吧。”他說著把頭轉向疑犯,“你是個女巫,好嗎,別再玩了。現在你下來讓別人試試吧。Oh lay。”他補充說。

“然後幹什麽?”佩帕的妹妹說。

亞當猶豫片刻。他推想到放火燒了她可能引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再說了,她濕成這樣,也點不著。

他還隱約意識到,在未來某個時刻,會出現很多有關泥巴鞋和粘滿浮萍的粉裙子的問題。但那是未來,它存在於漫長下午的另一端。而這個炎熱的下午還有木板、繩子和池塘。未來可以等在一旁。

未來以未來特有的方式倏忽而過,讓人略感氣餒。除了泥裙子以外,揚先生還有其他事情要操心,所以只是禁止亞當看電視。這意味著他只能看自己臥室裏的老黑白電視。

“我不明白咱們怎麽會被禁止使用橡膠軟管。”亞當聽到揚先生對揚太太說,“我跟所有人一樣交費。花園看起來好像撒哈拉沙漠。那池塘裏還有水,倒真讓我吃驚。我覺得這都是因為缺乏核試驗的緣故。我小時候,總有像模像樣的夏天。一天到晚都下雨。”

亞當無精打采地漫步在塵土飛揚的小路上。他無精打采得有模有樣,懶洋洋的派頭足以把所有正人君子刺激得大為惱火。這可不僅是讓身體松弛下來那麽簡單。亞當的無精打采還有各種變化,此刻他的雙肩完美體現出了大公無私地想要幫助世人,卻被橫加幹涉而產生的痛苦和迷茫。

灌木叢上落了厚厚一層塵土。

“如果女巫們奪取了整個國家,那才好呢。可以讓人們吃健康食品,不用去教堂,光著身子跳舞。”他一邊說,一邊踢著塊小石子。他必須承認,這個前景並不太可怕,也許除了健康食品以外。

“我打賭只要他們允許我們正兒八經地幹起來,我們就能找到成百上千的女巫。”他踢著石子,自言自語道,“我打賭托爾克馬達[9]不會因為某些愚蠢的女巫弄濕了裙子,就被迫停止剛剛起步的工作。”

狗狗盡職盡責地跟在主人身邊,同樣沒精打采。假設地獄犬也會有所期待的話,那它想象中末日來臨前的日子肯定跟現在完全不同。盡管如此,它已經開始享受這種生活了。

它聽到主人說:“就連維多利亞時代的人也不能強迫別人看黑白電視。”

形態塑造性格。小臟狗的某些正常舉動,實際上是固化在基因裏的。你不能變成小狗的樣子,還指望能保持過去的性格。內在固有的小狗性格會逐漸滲入你的本性。

他已經追過一只老鼠。那是他有生以來最快活的經歷。

“如果我們被邪惡大軍征服才好呢。”他的主人抱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