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靈附體(第6/9頁)

妹妹她,根本不在被子裏。

通常來說,從被子裏出來的時候,人體的形狀應該會被弄亂才對。但那個人形卻完美地保留著,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如果要讓人形不被破壞的話,就得對著枕頭方向直挺挺地從被子裏滑出來才行。就像蛇和青蟲那樣——

我還在想著,又聽見走廊上的嘎吱聲,緩緩地離我越來越近。奇怪的是,我並沒有聽到腳踏地板的聲音。只有那種嘎吱聲,像在報告有裂紋似的,向我這邊靠了過來。

我爬出被子,拉開那道隔扇,稍稍探出臉看向走廊。

遮雨窗是關著的,外面的光照不進來,只有台燈那一抹暗淡的朱紅,孤零零投在走廊上。

在那點昏暗的光亮裏,我看見了——

有一個白白的、很大個的東西——在緣側的走廊上,慢悠悠地挪動著。

那東西,在一點一點地向我這邊靠近。我強忍住尖叫的沖動,死死地盯著那個方向。

那個白色的,是妹妹穿著的睡衣。是的……妹妹她,就像是貼在地上一樣,以俯臥的姿勢,在長長的走廊上爬行。

她的那種動作是常人所難以模仿的,仿佛擺著“立正”姿勢,全身卻呈現出一個柔軟的S形。

她完全不用手和腳,僅靠左右扭動身子向前移動。移動速度十分緩慢,姿態則像是被人在頭上拴了繩子拽向這裏似的。

明美!

望著眼前極端異樣的情景,我當場僵住了。

接著我便注意到——妹妹那對反射著台燈光的眼睛,竟然變得像黑色的玻璃珠一樣——那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於是慌忙跑回到褥子上,熄滅台燈,用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遮了起來。

盡管躲在被子裏,人卻不自覺地瑟瑟發抖,全身上下都滲出了討厭的汗水。我仿佛整個身體都成了心臟,甚至可以感覺到,就連發梢都在跳著。

不久,門口響起了隔扇靜靜滑動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一大團東西滑進屋裏的聲響。一種像是好動的室內犬在榻榻米上不停踩著小碎步的聲音,鉆進了我的耳朵。

“姐……”

被子外面,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

“姐姐……”

那是妹妹的聲音。

“我呀,變成蛇了哦。”

我只記得後來,那聲音仍竊竊私語似的繼續說了些什麽,但我聽清楚的就只有這一句。

04

“那種事,肯定是你在做夢嘛。”第二天回到家,我對俊之講述了那天夜裏的事。耐心聽我說完以後,他用略顯驚訝的語氣,笑著這樣說道:“以前,不是有那樣一本漫畫嗎?是叫《蛇女的詛咒》,還是別的什麽來著……你沒看過嗎?”

被他這麽一說,我便想起,小時候好像是看過那樣一本恐怖漫畫。如果去找一找,沒準現在還放在家裏的什麽地方呢。

“你入睡之前,跟明美談了不少兒時的事吧?那些事刺激了你,喚醒了你潛意識裏的回憶。那些往事跟嶽母大人的話在你腦子裏混雜起來,才讓你做了那樣的夢。”

身為一個數學老師,俊之習慣用理性思維來分析事物,所以他從來不信諸如幽靈、死後的世界這些非科學的話。

“但是,那個夢真的好真實……而且我的確聞到了讓我想要嘔吐的惡臭呢。”

“到了早上,你還能聞到那個味道嗎?如果真是那麽要命的氣味,肯定不至於一晚上就消散幹凈的吧?”

這麽說來,早上睜開眼睛時,那股氣味確實完全不見了。

“人類的大腦這個器官呀,其實比我們想象中要不可靠得多。比如說,不是有個現象叫‘鬼壓床’嗎?那其實是指人類在睡眠狀態中,由於某種原因,只有大腦被喚醒了的一種現象。也就是說,身體還在睡著,沒有任何動作。因為只有大腦醒著,從而引發了錯誤的精神活動,使你看見了並不存在的事物,或是聞到了奇怪的味道。”

“也就是說,那些都只是我的錯覺?”

俊之笑道:“若說是錯覺……倒不如說是你睡迷糊啦。”

的確,聽完妹妹那些讓人不安的話之後的事,我就沒什麽記憶。回過神來之際,都是早晨了。

妹妹也是好好地睡在被窩裏。跟她說話的時候,也覺得還是平常那個開朗的妹妹。

到頭來,那天夜裏的事,究竟是的確發生過,還是只是噩夢一場,我直到今天都無法判斷。若被人問“真的看見了嗎”,我也只能回答“感覺好像看見了”。事實就是這麽曖昧不清。

然而,妹妹變了,的確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她會滿不在乎地說出一些從前絕不會說的猥褻話來,這是不爭的事實。

“說不定是因為她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太穩定吧。”聽了我的話,俊之抱著胳膊這樣說道,“但是,那樣的大病痊愈之後,精神會變得不太穩定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明明是個孩子的她,卻被一下子丟到離死亡不遠的境地。而且,身體雖然康復了,但沒準哪天就會復發的憂慮始終在她心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