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靈附體(第4/9頁)

接受了母親的骨髓移植後,妹妹奇跡般開始康復,並在十六歲那年的春天得以出院。回想起來,兩年多的醫治費用使父親不得不變賣了家中的部分土地,但和妹妹的生命相比,那些根本不值一提。說真的,只要妹妹能健健康康活下去,我們全家就覺得夠幸福了。

正好是那個時候,我結婚了。

我先生和我是高中時代同一級的校友。讀書那會兒,我們並沒有怎麽深入地接觸過,後來他去了東京的一所大學繼續深造,在大學第一年暑假回鄉的時候,我倆在鎮上偶遇,這才開始了交往。那差不多是在妹妹得病的兩年以前吧。

我當時剛在信用社工作了三個月,正覺得有些倦怠。人生立場從悠閑度日的高中生一下轉為需要對某些人和事物負起責任的社會人,我想任誰都會略微疲憊吧。

是他……俊之,為我帶來了消除疲憊的活力。他為人老實,絕不惹眼,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覺得很能靜下心來。

那個夏天,在他回東京以前,每逢假日,我們都會一起度過短暫而美好的時光。妹妹當時還只是小學生,所以有好幾次我都把她帶在身邊。

您是說……帶著妹妹一起去約會很奇怪,是嗎?

是啊,仔細想想,或許確實有些奇怪吧。

那時候,雖說我比她早一步踏入社會,畢竟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對單獨跟男性外出這種事總歸有些害怕。況且我還要避開父母的視線……通過帶上妹妹這個做法,就把這些問題全解決了。

妹妹的存在,其實也在某種程度上拉近了我們的距離。

“俊之哥哥人很不錯嘛,將來就跟他結婚,怎麽樣?”

明明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竟毫無顧忌地說出這種話來尋我們開心,讓我和俊之避無可避地意識到這個問題。

初秋時節,俊之回了東京,但我們的交往仍然繼續著。這也就是所謂的異地戀吧。

都說那種形式的戀愛難以長久——可說來奇怪,我們之間就從沒發生過類似危機的狀況。畢竟現在跟過去大不一樣了,可以通過電腦和手機之類的工具每天互發消息,如果實在很想對方,也可以搭長途巴士見上一面。如果兩人都是學生,經濟負擔興許會比較重,但既然我有了工作,那種程度的費用也就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最重要的是,我深深地愛著俊之。我想,俊之對我也是一樣吧。所以,即使我們遠隔千裏,也從沒有過心靈上的隔閡,或是把注意力轉移到身邊的哪個人身上。

就像我剛才說的,俊之並不是一個特別出眾的人,卻比誰都更誠實、溫柔。那樣的他,卻也有著一旦作出決定,即使多少有些勉強也要克服著完成的熱情。

比如說,得知妹妹患病那天發生的事,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妹妹得的那個病的名字有如晴天霹靂。那天夜裏,我給東京的俊之打了電話,說著說著,心頭一陣酸楚,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我當時以為妹妹死定了,我那副驚恐無助的樣子,一定讓他不安了吧。第二天,正要去公司上班的我(雖說妹妹得了重病,公司畢竟還沒好說話到當即就準許我請長假的程度)剛一走出玄關,就看見本該在東京的他竟然站在面前。

前一天晚上,接完我的電話,因為實在放心不下我和妹妹,他就騎著50cc的摩托車,連夜趕了過來。據說天快亮的時候,汽油用完了,所以途中他還推著車子走了好幾小時呢。

見到那個身影的瞬間,我就在心底作了決定——這輩子,都要跟這個人永遠在一起。今生今世,一定不會有誰能像俊之那樣,如此為我用心了……直到現在,我都是這樣認為的。

後來,俊之大學畢業,回到了故鄉。他通過了高校教員的資格考試,幸運地當上了我們母校的數學老師,從此踏上工作崗位。

緊接著,妹妹克服了病痛,在她康復出院之後不久,我和俊之結為了夫妻。雖然婚禮辦得簡單樸素,但我真的覺得好幸福。

那一年,我二十四歲。

03

妹妹的情況很不正常——

我結婚之後過了差不多半年,母親打來這樣一通電話。那會兒我已經離開娘家,住進市教工公寓,跟俊之過起了新婚夫婦二人世界的生活。

“到底是怎麽個不正常法?”

雖然我在電話裏仔細問了情況,卻對母親所作的描述完全不得要領。何況母親本就不太善於表達。

“突然就說自己是蛇,而且眼神時不時也會變得很恐怖。”

“蛇?”

聽到這兒,大蛇吞吃白色動物的場景當即就在我腦海裏復蘇了。就是方才講過的,我念高中時撞見的那個場景。

“院子裏一有麻雀飛來,她就直勾勾地盯著,還‘嘶嘶’地吐舌頭……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會像蛇一樣扭曲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