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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藍光火把的光線下穿行於潮濕而憋悶的隧道中是宛如噩夢的經歷,他們向上爬,向下爬,向前爬,又向上爬,自從亞特蘭蒂斯沉沒以來的千萬年間,這裏不曾迎來過任何人的腳步。途中某個地方,緹拉-尤布必須訴諸非物質化的可怕能力幫助她自己、薩瑪科納和負重的獸類穿過一段被地層移動徹底堵死的隧道。對薩瑪科納來說,這是一種恐怖的體驗。盡管他經常目睹其他人非物質化,甚至自己也練習到了夢中投射意識的那一步,但他在此之前從未成為過非物質化的目標物。然而緹拉-尤布對昆揚的各種技藝都非常熟悉,兩次變形都完成得絕對安全。

他們於是繼續在遍布鐘乳石的恐怖地洞中穿行,每個轉彎處都有怪誕的壁雕睨視他們。他們交替宿營和前進,薩瑪科納估計他們行進了三天,然而實際上也有可能更短。他們最終來到一個非常狹窄的地方,自然形成或粗略開鑿過的巖壁讓位於完全由人工壘砌、刻著可怖的淺浮雕的墻壁。這段隧道向上陡峭地攀升了大約一英裏,終點有一對寬闊的壁龕嵌在左右兩側墻壁裏,伊格和圖魯那結滿硝石的恐怖雕像蹲伏其中,隔著隧道互相瞪視,一如它們在人類世界最年輕的時候那樣。隧道在此處變成一個人類修建的帶有龐大拱頂的圓形房間,墻壁上滿是可怖的雕紋,對面能隱約看見一道拱門裏是一段台階的起點。根據家傳的故事,緹拉-尤布知道此處肯定非常接近地表,但不確定究竟有多近。他們就地紮營,這本來應該是他們在地下世界的最後一次歇息。

過了幾個小時,金屬碰撞的鏗鏘聲和獸類行走的腳步聲驚醒了薩瑪科納和緹拉-尤布。伊格和圖魯神像之下的狹窄隧道裏射出了泛藍色的輝光,真相立刻變得顯而易見。撒托發出警報,行動迅速的追擊者前來逮捕逃跑者,後來他們得知,通風報信的是在遍布荊棘的隧道口背叛主人逃跑的那頭傑厄-幽斯。抵抗顯然毫無用處,他們束手就擒。一行十二個騎著獸類的追擊者存心表現得彬彬有禮,他們立刻踏上歸途,雙方沒有交流一個字或一個念頭。

這是一段不祥與壓抑的旅程,為了通過堵塞之處,他不得不再次承受非物質化和重物質化的折磨,先前逃向外部世界時因為希望和期待而減輕的恐懼此刻變得愈加可怕。薩瑪科納聽見抓捕者討論要盡快用強輻射線清理這塊地方,因為以後必須在未知的地面出口處部署哨兵。他們將不允許地表居民進入通道,因為假如有人在得到恰當處理前逃出去,就有可能覺察到地下世界有多麽廣闊,從而產生足夠強烈的好奇心,帶著更強大的力量回來查看。在薩瑪科納抵達之後,其他所有通道都駐紮了哨兵,連最偏遠的大門也不例外。哨兵來自奴隸階層、活死人伊姆-比希和喪失資格的自由人。按照西班牙人的預測,數以千計的歐洲人將會在美洲平原上馳騁,因此每條通道都是一個潛在的危險源。它們必須得到嚴密的把守,直到撒托的技術專家蓄積能量,一勞永逸地徹底隱藏入口,他們在過去精力更旺盛的時候曾這麽處理過許多條通道。

薩瑪科納和緹拉-尤布經過花圃與噴泉的園地,被帶進黃金與青銅的宮殿,在最高法院的三名格恩-阿格恩面前接受審判,西班牙人因為他還有外部世界的重要信息可供榨取而重獲自由。法官命令他回到自己的公寓和所屬的友愛團體之中,像往常一樣生活,根據近期所遵循的時間表,繼續會見學者組成的代表團。只要他安安靜靜地待在昆揚,活動就不會受到限制——但他們警告他,假如他再次嘗試逃跑,就不會得到如此寬大的處理了。薩瑪科納在主審格恩-阿格恩的告別詞中覺察到了一絲譏諷,因為對方向他保證,他的所有傑厄-幽斯都會交還給他,背叛他的那一頭也不例外。

緹拉-尤布的下場就沒這麽樂觀了。留下她已經毫無意義,她古老的撒托血統使得她的背叛比薩瑪科納的行為更加罪孽深重,她被下令送往競技場滿足一些怪異的癖好。後來她殘缺的軀體以半非物質化的形式被賦予伊姆-比希——也就是復活屍奴——的功能,與哨兵駐紮在一起,守護她知道的那條秘密通道。消息很快傳到薩瑪科納耳中,可憐的緹拉-尤布殘缺的無頭身體出現在競技場上,然後被安置在那條隧道盡頭的土丘上,擔任最靠近外部的哨兵。別人告訴他,她成了一名夜間哨兵,職責是用火把嚇阻所有來客。假如有人無視警告繼續靠近,她就通知底下拱頂圓形房間裏的十二名伊姆-比希和六名活著但部分非物質化的自由人。人們還告訴他,她與一名日間哨兵輪流執勤——那是一名活著的自由人,他觸犯了其他法律,選擇用這種方法贖罪。薩瑪科納自然早已知道,守護大門的哨兵以這種喪失資格的自由人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