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遺失的羽毛

米莉安還沒有完全成為她媽媽臥室的真正主人。沒錯,她睡在那裏,但屬於她的也只有那張床,其他所有東西都維持著媽媽生前的樣子,且同樣死氣沉沉。她無心整理媽媽的遺物。(是沒勇氣,一個微弱的聲音嘲諷道。)衣櫥裏仍舊裝滿媽媽的衣服,但如今米莉安不得不翻一翻那些抽屜,尋找一件她遺失了的東西。

她在抽屜裏翻出了沙灘T恤,老年七分褲,幾乎能當降落傘用的大號內褲,看著就叫人難受的濕沙土色的巨型鋼圈胸罩。這些都不是米莉安要找的東西。

她要找什麽呢?

這要從圖森的醫院說起。當時醫生從她身上的傷口中取出了一樣東西——一根長長的黑色羽毛。她曾差一點死在沙漠中,是一群鳥用草和石頭堵住了她的傷口,並替她縫合。如今想到那次經歷,她仍心有余悸,仿佛被一輛時速80邁的大卡車直接撞上。她晃了幾晃才讓自己站穩腳跟,沒有一頭栽倒在地板上。醫生把那根羽毛放進了一個細細的瓶子裏,瓶口還塞了軟木塞。

她把裝羽毛的那個瓶子帶到了這裏。

她把它放在了某個地方,但現在卻想不起來了。

按道理應該和她的東西放在一起,而她的東西就堆在梳妝台旁邊。她仔細地搜索著,像一個生物學家在冒著熱氣的大象糞便中尋找他丟掉的鑰匙。現在她有點疑惑,難道她把它放進了媽媽的抽屜?會嗎?如果米莉安喝醉了酒,那應該是不排除這種可能的。

可她找了半天仍然不見瓶子的蹤影。一個抽屜,又一個抽屜,另一個抽屜,突然——

米莉安不由得捂住了嘴。

“不會吧。”她小聲說。

看到抽屜深處的那個東西時,她不由得一陣惡心。

一根振動棒,一瓶潤滑液。

米莉安驚訝得後退了一步,心裏像吃了蒼蠅似的說不出是什麽感覺。“拜托。”說不定還有一股煙草和除臭劑的味道。她用腳小心翼翼地合上抽屜,深吸了幾口氣才把惡魔繼續關在永恒的牢裏。

房間外面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

“是我,麗塔。”一個聲音叫道。

“我在裏面。”正在搜我媽媽的寶貝。

麗塔探進腦袋,她戴了一副打牌的人經常戴的護目鏡。“辦案的人走了?”她問。

“他不是辦案的。”

“表面不是,但骨子裏是。”她拍了拍心口的位置,而後冷笑一聲,點著了一支煙,“他是警察,對不對?”

“是聯邦調查局的。”

“那更糟糕。”她幹癟的嘴唇在那細長的致癌物上嘬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我能聞出他們身上的味道,我有這個天賦,一英裏開外只要有警察我就能知道。他們就像幹凈內褲上沾的一點屎。去他媽的,他盯上我們了嗎?”

“麗塔呀麗塔,你他媽的讓我怎麽說你呢?”她感覺這老女人灼熱的目光幾乎要在她身上戳幾個洞,就像用大頭針戳破水泡一樣,“沒有,他沒盯上咱們。”

“那就好。”她“哼”了一聲,隨即問道:“你幹什麽呢?”

“找東西。你看見一個瓶子沒?裏面裝著一根黑色的羽毛?”

“抱歉,親愛的。”

“媽的。”

麗塔的目光從米莉安移到梳妝台,最後又移到地板上的背包。“你要走?”她問。

“是。”

“逃避那群執法者?”

“不。”反正暫時還不是。“我有事要到北邊去,和我媽媽的遺產有關。我朋友——”

“那個蠢貨?”

“嗯,那個蠢貨。我和他要開始一段公路旅行了。”

麗塔眯起眼睛。“這和咱們偷藥的事兒沒關系?”

“沒關系。”

“好。不過我猜咱們的生意也該散夥了。”

米莉安轉身靠在梳妝台上。“我還有一個目標,我知道有個人也快不行了,如果你想去撈一筆。”

“我洗耳恭聽。”

“不過我有個條件。”

“說。”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誰,或者曾經是個什麽人物。”

麗塔假裝不好意思地說:“我沒聽懂。我就是一個搬到佛羅裏達住的紐約老太太啊,除此之外,我還能是什麽呢?”

“放屁。你絕對不簡單,你玩紙牌的樣子像個職業殺手,還有你說話的腔調。別裝了,你肯定有故事。”

“我的故事不值一提。”

“我想聽聽。”

麗塔聳了聳肩。“我以前是和阿裏·蒙克還有斯迪奇·戈德斯坦一起混的,聽說過嗎?猶太幫?斯迪奇經常敲詐不虔誠的東正教徒,當然,也就是收點封口費,好替他們保守秘密。阿裏做鉆石生意,我還當過一陣兒他的女朋友,直到後來他在高地被人開了黑槍,據說是牙買加人幹的,但我知道是意大利人。所以我接手他的生意幹了一段時間,掙了點錢,過了一陣兒快活日子。現在我已經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