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返祖現象(第3/5頁)

她輕輕合上他的雙眼——默文的眼白此時已經紅得像碾碎的覆盆子。“我很想給你學幾聲鳥叫送送行,”她對他說,“可那會讓我看起來像個白癡。”

她用手背輕輕碰了碰默文的胳膊,好像在鼓勵他加油。莫名其妙。

好了,現在該幹正事兒了。

事實證明,老年人多的地方,發財的機會就多,至少對米莉安這種擁有奇葩超能力的人是如此。她搞不懂自己為什麽沒有早一點想到這個法子。(也許,頭腦中一個微弱的聲音說道,你還沒有不幸到極點。)正如人們所說,佛羅裏達是上帝的等候室。這附近住的多是老年人,許多都已風燭殘年,有些還是獨居。另外,住在類似街區的老年人通常都很富有:錢多,值錢的東西多,最妙的是,藥多。(醫生給這些老人開藥就像發糖似的,關鍵是每天都像萬聖節。)米莉安要做的就是探明他們的死期,並在他們死後及時出現大撈一把。

她只需挨家挨戶地去敲門,隨便介紹一下自己就搞定了。她把精心設計的笑容釘在臉上,在聲音之中注入幾分溫度,從這一家走到那一家,虛情假意地打個招呼,握個手。(喝點檸檬水,聽一個又一個關於痛風的故事,翻一本又一本厚厚的發黃的老相冊。許多老年人都很寂寞,渴望有人找他們聊天。他們中大多數人的故事都很無聊,但偶爾也能碰到點新鮮的。住在興旺大道那頭的弗蘭克·沃納基見到米莉安還不到五分鐘就爆出了猛料,他說他曾用彈弓打死了一個郵遞員。米莉安立刻便來了精神,拜托,換誰不想聽聽呢?但後來才發現那是他小時候的事情。他在他家的後院裏拿彈弓打青蛙,石頭不小心擊中了郵遞員的額頭,郵遞員摔倒時磕在馬路牙子上,腦袋上破了個洞,結果六天後,他因為腦出血死在了醫院。)

搬到她媽媽這棟老房子的第一周她就玩起了這一套。房子一側隔六戶人家住著個離異的女人,名叫梅瑞塔·希金斯。梅瑞塔不屬於和藹可親那一類——天啊,絕對不是,應該說她是反著來的。她是個脾氣暴躁的富婆,靠寫烹飪書籍賺錢。她年紀也不算老,才68歲。米莉安在人行道上“不小心”撞到了她,發現兩晚之後,她就會因為主動脈夾層而去見上帝。

被撞了之後,那老娘們兒罵了米莉安一句“小賤人”——隨口罵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米莉安的目的卻已經達到。等你死了我再去找你,米莉安在心裏說,到時候我要從你家拿走一件紀念品,就當是回敬你的羞辱吧。她自然沒有食言,那天下午,米莉安如約而至。梅瑞塔到浴室洗澡,她的心臟突然像被撕碎了一樣疼痛,結果她就死在了浴缸裏。她剛斷氣,米莉安就吹著口哨走進了另一個房間,看中什麽拿什麽。墻上的照片?臥室梳妝台裏俗麗的藍寶石耳環?嘿,嘿!別忘了廚房。這女人專寫烹飪書對吧?這次米莉安算是見了世面,梅瑞塔的廚房漂亮極了——花崗巖工作台面,白色櫥櫃,一應器具看起來很有法國範兒,又充滿異域風情——

就在米莉安紮著腦袋看抽屜裏各式各樣的挖球器、榨汁器和一大堆精美的量杯時,有人在背後清了清嗓子。

麗塔·謝爾曼斯基就在這裏登場了。

麗塔是梅瑞塔的鄰居,她剛好來找梅瑞塔吃晚飯。盡管麗塔聲稱她是梅瑞塔的朋友,其實她並不怎麽喜歡後者。但做朋友是一回事,吃飯是另一回事。

麗塔質問米莉安在幹什麽。

米莉安如實相告,因為那會兒她已經有點醉醺醺了。

“住在這裏的那個女人死在浴室了,我是來偷東西的。”她輕咳一聲,隨後又補充說,“不過我只拿一樣東西。之前她曾對我出言不遜,所以我想從這兒拿走一樣東西,當作留念。”這些話剛一出口,她就後悔了:也許我該撒個謊的。“她罵我是賤人。”

麗塔聳了聳肩說:“這樣的話,她的藥歸我。”

看到米莉安驚訝的臉,她繼續說道:“別這麽看我,親愛的。是你在占死人的便宜,我只是隨個大流而已。況且她人已經死了,那些藥遲早會被扔進馬桶沖掉。”麗塔若無其事地擺擺手,轉身走進浴室搜梅瑞塔的藥櫃去了。

從那以後,她和這個老家夥就合起夥兒來了。

米莉安從未解釋過她是如何知道別人會在什麽時候死的,但她很快就在社區裏的第二個死者——比爾·諾蘭——身上證明了自己的特異功能。比爾住在兩個街區以外,他在花園裏被水管絆了一跤,結果摔斷了脖子。這件事令麗塔對她的超能力深信不疑。

這是多年前米莉安滿世界流浪時采用的一種更為安全穩妥,也更人性的做法。她對自己說,她已經成長了,是個大人了。她們只偷現金,不偷信用卡;只偷沒有任何標記的珠寶首飾,至於結婚戒指或祖傳遺物,則從來不碰,因為死者的遺屬也許會想留作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