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紅衣(第3/4頁)

庭院中央,一群樂師模樣的綠衣人坐在草地上,手持琵琶、古箏、箜篌、笛子、簫等樂器演奏。七名金衣赤足的美麗舞娘正踏著樂曲的節奏翩翩起舞,耳墜雙絡索,青絲纏瓔珞,說不盡地妖嬈婆娑。

元曜穿過衣香鬢影,笑語喧喧,走向美人靠上的白姬,他心中疑惑萬分。縹緲閣中什麽時候來了這麽多客人?他一直在大廳裏,怎麽都沒看見?另外,那些豢養在後院的珍奇鳥獸都到哪裏去了?為什麽只剩下空空的籠子?

白姬看見元曜,笑道:“軒之,你來得正好。漫漫午後,無以消磨,大家就舉行了一場春日宴。來,來,一起來品樂賞舞。”

一名面若緋桃,梳著烏蠻髻的少女笑吟吟地接過了元曜的托盤,為白姬斟酒。一名高鼻棕眸,褐衣卷發的胡姬笑著拉元曜坐下。

元曜懵懵懂懂地坐了。

春草柔軟如毯,桃花飄飛若絮,樂聲美妙繞耳,舞姿曼妙醉人,身邊美人環繞,元曜只覺得自己置身在夢幻之中,如此美好,如此愉悅。

元曜不自覺地側頭望向白姬,想確認她也在自己的夢裏。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她的夢境,他會覺得悵然若失。

白姬仿佛知道元曜的心思,笑道:“浮生一夢,雪泥鴻爪。你在我夢中,我在你夢中,誰之於誰,都不過是夢中說夢。”

元曜茫然:“好玄奧,小生聽不懂。什麽是夢中說夢?”

白姬淺品了一口瑪瑙杯中的美酒,笑了笑,道:“夢中說夢啊,簡單來說,就是你我在此說夢。好了,不要再管夢的問題了。春日宴中,應當品樂賞舞,不要因為談玄,就錯過了眼前的真實。”

元曜點頭,道:“白姬所言甚是。”

白姬、元曜沉浸在樂舞中,春日午後的時光流水般過去。當綠衣樂師華美的典樂換做輕緩的雅樂,金衣舞娘旖旎的舞步變得輕靈時,白姬淡淡地,突兀地問元曜:“軒之,你不覺得恐懼麽?”

元曜從樂舞中回過神來,奇怪地道:“小生為什麽要覺得恐懼?”

白姬道:“你不恐懼?一般來說,經過昨晚的事情,普通人都會感到恐懼和不安,不敢再留在縹緲閣。”

元曜望著白姬,淡淡一笑,“小生恐懼,卻又不恐懼。”

白姬懵了,道:“恐懼,卻又不恐懼?這是什麽意思?”

元曜笑了笑,道:“這意思,大概和夢中說夢一樣吧。”

白姬望了元曜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軒之,你真是一個有趣的人。”

元曜撓頭,不明白自己哪裏有趣了。從小到大,從私塾裏的同窗,到家中的仆人,大家都覺得他是一個無趣的人。

白姬品了一口瑪瑙杯中的美酒,問道:“如果夜裏再有意娘那樣的客人上門,你不會覺得害怕嗎?”

“小生會禮貌接待,絕不會失了禮數。”

“……”

“白姬,你怎麽了?小生說錯了嗎?”

“不,我只是在想,軒之你的腦子裏是不是少了一根筋。”

“怎麽會呢?小生從沒覺得腦子裏少了東西啊?!”

白姬撫額:“……”

“白姬,你怎麽了?”

“算了,品樂賞舞吧。”

“好。”小書生歡快地道。

也許是陽光太溫暖,也許是樂聲太柔緩,元曜漸漸地覺得困倦了,耳邊的樂曲緩緩地遠去,舞娘的身影慢慢地模糊,他伏在褐衣卷發的胡姬膝上睡著了。

元曜睜眼醒來,已經是夕陽近黃昏,他仍然置身在芳草萋萋的後院中,只是綠衣樂師、金衣舞娘都不見了。草叢之中,綠色的螳螂、蚱蜢、綠虎甲在跳來跳去。緋桃樹下,七只金色的蝴蝶在翩躚飛舞。

白姬和那群衣飾華麗、容顏俊美的男女也不見了。淒迷的春草中,大大小小的籠子裏,縹緲閣豢養的毛羽華艷的鳥獸們又都回來了,它們或眠或醒,或伏或立,悠閑而自得。

元曜感到頭下毛茸茸的,軟軟的,側目望去,正好對上了一雙棕色的眸子。元曜嚇得翻身而起,才發現那是一只西域的褐色卷毛狗,正是豢養在後院準備貨賣的寵物。

元曜心中奇怪,怎麽枕在它身上睡著了?白姬呢?春日宴呢?

元曜正在懵懂中,離奴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雙手叉腰,兇巴巴地道:“到處找你都找不到,原來是溜到後院來偷懶了!喂,書呆子,魚買回來了嗎?”

元曜一拍腦袋,“呃,小生睡忘了。”

見離奴的臉色漸漸泛青,小書生急忙起身開溜:“小生現在就去集市。”

元曜一溜煙跑了,離奴在後面跺腳道:“已經是吃飯的時間了,集市早就散了,哪裏還有魚賣?!”

褐色卷毛狗一見離奴,突然一躍而起,向他撲來。

離奴大驚失色,逃跑不及,被撲翻在地,哭著罵道:“死書呆子,你在後院偷懶也就罷了,幹嘛把狗放出籠子?!嗚嗚,我最怕狗了,誰來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