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蜻蜓

惡意的實話

擊敗你能編造的所有謊言

――威廉・布萊克

阿瑪爬上通往山洞的小徑,背上的包裏裝著面包和牛奶,心裏則充盈著沉重的困惑,她究竟怎樣才能接近那個沉睡的女孩呢?

她來到那個女人叫她擱食品的巖石旁,放下食品,但沒有直接回家,她又往前攀了一會兒,爬過山洞,穿過厚厚的杜鵑花,然後繼續往上爬到樹木稀疏、彩虹出現的地方。

在那兒她和精靈玩了一個遊戲:他們往上爬過巖石層,繞過綠白相間的大瀑布,趟過旋渦,穿過五彩繽紛的水花,這時她的頭發和睫毛以及精靈的松鼠毛上綴滿了無數個小水珠。遊戲內容就是要一口氣爬到山頂,並且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去擦眼睛上的水珠,不久陽光就幻變成紅黃藍綠等各種繽紛的色彩;但是只有到達山頂之後,她才可以用手擦眼睛,以便看得更清楚,否則就輸了這場比賽。

她的精靈庫朗跳到最高的小瀑布邊緣的巖石上,她知道他馬上會轉過身來確認她沒有抹去睫毛上的水珠――除非他沒有。

然而,他呆在那兒,緊盯著前方。

阿瑪擦了擦眼睛,因為精靈所感受到的那份驚訝已經終止了這場遊戲。

當她爬上去朝山邊一望時,不由得吸一口氣,驚呆了,因為正俯看著她的是一張她從未見過的動物的臉:那是一只熊,但是龐大、可怕,比森林裏的棕熊大四倍,渾身像象牙一樣潔白,黑鼻子,黑眼睛,爪子有匕首那麽長。他離她只有一臂之遙,她可以看見他腦袋上的每一根毛發。

“是誰呀?”一個男孩的聲音說道。雖然阿瑪聽不懂他說的話,但她很容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一會,男孩出現在熊的身邊:樣子兇狠,皺著眉頭,鼓著下巴。他身邊那個鳥狀的東西是一只精靈嗎?但是多麽奇怪的一只鳥啊:不像她所見過的任何鳥類。它飛到庫朗身邊,直截了當地說:朋友,我們不會傷害你們。

那只大熊一動也沒動。

“上來吧。”男孩說,她的精靈又把他的意思傳達給她。

阿瑪帶著盲目的敬畏看著那只熊,然後從小瀑布邊爬上去,靦腆地站在巖石上。庫朗變成一只蝴蝶,在她的臉頰上停了一會,然後又撲打著翅膀,圍著靜坐在男孩頭上的那個精靈飛來飛去。

“威爾,”男孩指著自己說,她回應說:“阿瑪。”現在她可以看清楚了,與熊相比,她幾乎更怕那個男孩:他有著一個可怕的傷口:兩個手指頭不見了。她一看到就感覺頭暈目眩。

熊轉身沿著奶白色的小溪走過去,在水中躺下來,似乎是想涼快一下。男孩的精靈飛到空中,與庫朗一起在彩虹間飛翔,慢慢開始相互理解。他們是不是在找有一個女孩睡在其中的那個山洞呢?

話語一骨碌就從她的嘴裏滾了出來,她說:“我知道山洞在哪兒?她被一個女人催了眠,那個女人自稱是她的母親,但哪有母親會那麽殘忍,對不對?她強迫她喝了催眠的東西,但是我有一些藥草可以喚醒她,只要我能接近她!”

威爾只能搖頭,等著巴爾塞莫斯翻譯,翻譯花了不止一分鐘。

“埃歐雷克,”他喊道。熊正沿著河床笨重地移動,因為剛吞食了一條魚,這會兒正舔著舌頭。“埃歐雷克,”威爾說,“這個女孩說她知道萊拉在哪兒。我同她去看看,你待在這兒放哨。”

埃歐雷克四平八穩地站在溪中,默默地點點頭。威爾把帆布背包藏起來,扣好刀子,同阿瑪一道穿過彩虹往下爬,他不得不擦著眼睛,透過使人眼花繚亂的光芒看著腳踩穩當,空氣中滿著冰涼的水霧。

到達瀑布底下時,阿瑪示意他們必須小心行走,不要出聲,威爾跟在她身後走下斜坡,兩邊是鋪滿綠苔的巖石和長滿節瘤的大松樹,斑駁的陽光映成一片深綠,無數只昆蟲在嗚叫、歌唱。他們一直往下走著,陽光也跟隨著他們照進深深的山谷,頭頂上的樹枝則在明媚的天空下不停地搖晃。

然後,阿瑪停了下來,威爾走到一棵雪松的巨大的樹幹後面,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透過錯落的樹葉和樹枝,他看見一面懸崖聳立在他右手邊,在半山腰――

“庫爾特太太。”他低聲說,心跳得飛快。

那個女人從巖石後面走出來,把一根葉子很密的樹枝抖了抖,然後扔掉,擦了擦手。她剛才在掃地嗎?她的袖子挽著,頭發用頭巾包著。威爾壓根沒想到她會這麽有家庭主婦的味道。

但是正在這時,一道金光一閃,那只惡毒的猴子出現了,一步跳到她的肩上。他們似乎懷疑到了什麽,四處張望,突然,庫爾特太太那種家庭主婦的味道蕩然無存了。

阿瑪急切地低聲說:她害怕那只金猴精靈,它喜歡活活地把蝙蝠的翅膀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