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鐲不如舊

許樂沉默站在窗前,看著叢生的野草,草色青青,但因為格外雜亂,所以並沒有太多柔媚的春意。傾城軍事監獄的範圍不知道有多廣,也不知道看似寧靜荒涼的田野山林裏隱藏著什麽危險,但在被審訊之前,他本來準備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嘗試越獄,然而這個計劃,卻不得不暫時終止。

當天一腳踹昏聯邦調查局總四科主任,許樂本以為迎接自己的將是監獄方面嚴厲到極致的懲處措施,而且在當時緊張的局勢下,負責審訊自己的聯邦官員們,也會讓自己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但沒有料到的是,審訊室裏的調查局官員還沒有來及做出激烈的反應,監獄方面便派出了一隊士兵,控制住了室內的局面,將他押了出來。

似乎有人在保護自己,但不知道是誰。許樂望著窗外暮色中如火燒一般的荒原草海,低頭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情況就像是一團迷霧一般,就連自己都無法理清楚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他皺了皺眉頭,佝下身體,吃力地搬動著雙腿,緩慢而困難地移動回了床邊。短短的幾步距離,竟是走得如此辛苦,以至於他坐在床沿上時,竟發出了一聲極為滿足的嘆息。

耳中依然殘留著那些雜噪聲的回音,被聯邦調查局高端酷刑折磨了數天的身體,清晰地感受著每一處傷痛,尤其是兩只腿正面的肌肉群,因為當天強行破開磁性地面的吸附力量而拉傷,每一對長肌肉纖維就像生銹一般,只要他想動作,便會彼此粗糙地摩擦,產生強烈的疼痛。

坐在床沿,許樂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踝處,合金做成的沉重腳鐐後端多了一根合金鏈,將他死死地系在了墻壁上,當天他一腳踹飛了那名主任,監獄方面震驚於有人能夠憑借肉體的力量便掙脫磁性束縛,對他的看守變得更加森嚴。

再也沒有人審問他,每天的進食也是自動送入囚房之中,許樂似乎回到了那幾個月的黑暗囚房時期。但對於這種孤獨寂寞,他卻是再適應不過,在狐狸堡壘的黑暗日子裏,他最大的收獲,大概便是與“老東西”之間的交流,可惜他依然沒有辦法通過老東西,與聯邦社會裏的人們進行雙向的聯系。而他最大的疑問,便是聯邦的憲章光輝為什麽要幫助自己。

他曾經向黑夢的那頭進行誠懇的詢問,得到的卻是機械化的回答,交流的次數多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方式,不再畏懼,反而多出了幾分親近的感覺。只可惜明知道那邊是一個豐富若星辰浩瀚的宇宙,並不是真的生命,所以感覺有些怪異。

再偉大的程序,再如何近似生命,終究還只是程序,只會機械地按照某種規程進行,這種規程只可能是聯邦憲章及許樂擁有的相關權限,不可能與感情這種東西有關。

憑借著工程師的直覺與推斷能力,許樂漸漸能夠推算明白,聯邦電腦偶爾幫助自己,偶爾協助自己,但並不像自己手中的槍械一般予取予求,大抵便是因為自己曾經有過的離奇經歷。頸後的偽裝芯片,曾經的昏迷,黑夢中的主動聯系。

這種奇妙的事情發生,也許是聯邦電腦的程序邏輯錯誤,也可能是某種內載的即定程序,許樂只是不明白真相。

用聯邦某句諺語來說就是:如果你無法理解,無法觸摸到事實的真相,那麽便去享受事實的表面吧。

許樂如今也正是這麽做的,他輕輕摩挲著手腕上的手鐲,臉上多出了一絲苦笑。

手鐲淡淡的金屬光澤毫不起眼,式樣也極為簡單,如果不借助儀器,一般的人很難分辨出手鐲上那些看似細微的花紋,實際上是兩行詩一般的語言,在被聯邦關押的過程中,許樂手腕上的手鐲,經歷了很多次檢查,但始終沒有被查出問題,因為手鐲無法取下,所以軍事監獄方面便只好任由他戴著。

整個宇宙裏,大概也只有許樂才知道,這個樣式普通的手鐲裏,蘊藏著怎樣的秘密,怎樣的智慧。

手鐲還有一個讓許樂經常後背流冷汗的功能,早在虎山道的刀光之後,他便已經發現,大叔留下來的這個手鐲裏,居然藏著聯邦無數著名或非著名陰森監獄的機密建築構圖……認真分析一下,他便不得不由衷感嘆封余大叔彪悍的人生,大叔這一生不知道被聯邦抓了多少次,關在各式戒備森嚴的監獄中,又越了多少次獄啊!

可惜手頭沒有趁手的工具,無法將腳鐐打開。許樂低著頭眯著眼睛,腦海裏快速地閃過回憶以及計劃,心情卻是越來越寒冷。聯邦裏有些人一定要自己死,尤其是那位夫人,自己該怎麽辦?

……

……

在審訊室裏,將聯邦調查局的高階官員踹飛噴血,生死不知,以許樂如今聯邦重囚的身份,本來只能吃無數顆壞果子,被強大的國家機器修理的生不如死,然而軍事監獄只是加強了對他的看守,卻又借口安控措施,阻止了聯邦調查局的後續審查,從某種意義上講,實際上是在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