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99章

崔畫珠擡手撫了撫耳間墜下的玉珰, 神情懶懶,像是對什麽都不甚在意,微彎的秀唇噙著幾分冷淡的不屑:“我可不去, 我自幼秉承家訓, 受嚴厲教導,可幹不出這種扒雕闌,看男人的輕佻事。”

她說得一本正經,好像真是個被教導得循規蹈矩的名門閨秀, 元祐望著她這模樣, 安靜了片刻, 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笑聲宛如銀鈴,清脆響亮。

崔畫珠的臉倏然漲得通紅,美眸間浮掠上惱怒之意:“你笑什麽?”

元祐捂著胸口,勉強止了笑, 一臉清澈無辜道:“只是覺得姐姐說得太有道理了,瞧瞧這些名門貴女, 論風姿行事可真是半點都不及姐姐。若換做姐姐,絕不會光遠遠看著,看有什麽用啊,得用美色|誘之才有用。這品行端正的男人,如果成了家,或者定了親,總會離外面那些不檢點的野花遠點。可也總有缺少定力、私德有虧的糊塗男人, 禁不住美人撩撥, 乖乖拜倒在石榴裙下。”

“你!”崔畫珠怒目圓睜, 好似目中跳躍著熾熱火焰, 緊緊盯著元祐,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元祐的一番話夾槍帶棍,毫不留情地把崔畫珠諷了一頓,嘲諷她機關算盡,使足了手段,不過是從自己手裏搶走了一個貪戀美色,上不得台面的楊宏笙。

如今的崔畫珠,在元祐眼裏就是個笑話,厭都不忍心厭,只剩下滿滿的同情和嘲弄。

崔畫珠自幼驕縱,哪裏受過這份屈辱,當即要發作,可一看外廊人那麽多,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名門閨秀,若是吵嚷開,少不得讓旁人看笑話。

加上自從她奪了元祐的姻緣,被沈昭一道聖旨羞辱了個徹底。父親臨淄侯勃然大怒,將她鎖在家中幾個月,讓教養姑姑一遍又一遍教她女子閨德。

臨淄侯本就是個膽小怕事的主兒,生怕得罪了皇帝,連累門庭。每每想起此事,忐忑難安,都要把畫珠叫到跟前罵一頓撒氣。

家裏好歹有母親護著,至多挨兩句罵,並不能給畫珠多少委屈受,可恨的是那跟她結了親的楊家。

自打賜婚聖旨下來,楊家就對這門婚事敷衍至極,一點沒有當初攀上公主的殷勤勁兒。吉日一推再推,聘禮下得簡直寒酸,崔畫珠幾次攛掇她爹去人家府上鬧,都被他爹撂下一句“還嫌不夠丟人”給堵了回來。

她又找楊宏笙哭訴,誰知楊宏笙那個混蛋屁都不敢放一個,口口聲聲他不敢再忤逆家裏。

若是逼他逼得急了,竟還朝著畫珠發了火:“我父親如今已經開始栽培庶子了,這在從前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我為了你連前程都快搭上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氣得崔畫珠直罵他窩囊廢,可罵得多了,楊宏笙當真開始破罐子破摔,衙門也不大去了,差事也不認真辦了,天天混日子,眼看升遷無望,這輩子就要在那四品官銜上耗著了。

崔畫珠豈止覺得楊宏笙窩囊,她覺得自己也快窩囊死了。

千方百計,用盡心思,竟將自己逼進了舉步維艱的死角。

她再心高氣傲,也知道自己今非昔比,怒火稍熄,冷靜下來,就知道斷不能跟元祐翻臉吵嚷開。她是皇帝的寶貝妹妹,就是溫瑟瑟待會兒更衣回來,也只會向著她未來的弟媳,巴不得對自己落井下石。

不說這些人,如今她母親就坐在自己身邊,不也當什麽都沒聽見嗎。

崔畫珠深吸了口氣,噙起淡淡一抹笑,恢復了溫婉柔靜之色,漫然道:“妹妹說得都對,男人嘛,都好色,誰不想娶個美貌正妻?自己姿色不如人,該怨爹娘沒把自己生好。”

元祐也不跟她惱,低頭抿了口茶,道:“是呀,畫珠姐姐生得好,雖然只有三分像我皇嫂,可是這三分也足令你艷壓群芳了。我只盼著,姐姐今年十八,明年十六,永遠不會有人老珠黃的一天。不然,要是連美貌都沒有了,你還剩下什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拌著嘴,瑟瑟更衣回來了。那些世家姑娘們各個機靈,見梅姑先出來給瑟瑟換了甌熱茶,料想她快要回來了,便都忙不叠回到屋裏,正了正衣襟,端出一副溫柔嫻雅的做派。

瑟瑟借口更衣,也是見自己在這裏,這些姑娘們便都拘謹,才想著走開一會兒,讓她們舒散些。

她也是自懵懂靈動的少女時期走過來的,知道閨中女子對未來的砰然期待和禮教重重壓制下的無奈,不想太過約束她們。

再者,她始終覺得沈昭是一廂情願。

陸遠這個人深不可測,就算無心反叛,可畢竟一時半會也擺脫不掉母親的控制,怎麽可能會接受沈昭做媒,娶一個天子指定的女人睡在自己榻側。

瑟瑟打心眼裏沒覺得陸遠能跟這其中哪一位姑娘成就良緣,可沈昭非要讓她做媒,定然是有他的道理,不好拒絕,便只有裝裝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