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章

沈昭當即面露不悅。

內侍們專會察言觀色, 躬身上前,小聲提醒陸遠,陸遠旋即回過神來, 忙把落在瑟瑟臉上的目光收回來,朝著她端袖揖禮。

“臣拜見皇後娘娘。”

瑟瑟剛想讓他起身, 誰知沈昭把她往後一拉, 搶在她前頭,黑著一張臉道:“免禮。”

殿中的氣氛一時有些古怪。

魏如海新在沈昭身邊添了張椅子,瑟瑟坐下, 陸遠站立在側, 攬袖於身前, 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 可不時就要偏過頭,擡起眼皮偷瞧一眼瑟瑟, 隨即露出困惑之色。

沈昭全看在眼裏,強壓下胸膛間翻湧的一股邪氣, 朝著陸遠陰陽怪氣地問:“陸愛卿,你可是眼睛不舒服?”

陸遠一怔, 忙道:“陛下恕罪, 只是皇後娘娘實在長得太像與臣失散的那位姑娘……”

瑟瑟立馬嗅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味,興致大起,目光瑩亮, 含笑看向沈昭, 表示自己對這妖冶美男背後的愛恨情仇很感興趣, 希望他能多關心自己的臣子, 把這背後的故事往深裏挖一挖。

沈昭卻是一臉狐疑, 將陸遠上下打量了一番, 試探道:“那愛卿與這位姑娘是什麽關系?”

陸遠默了片刻,回:“她是臣的恩人之女,名叫蕓珠。臣少年喪父,遭遇追殺,多虧父親生前好友將臣救起,藏於家中三年,臣才能躲過一劫。這三年裏,臣與蕓珠形影不離,說好了將來我要娶她……”

他目光微邈,眼中閃爍著溫暖光芒,似乎這一段回憶十分美好。

沈昭一直覺得這個人深不可測,看似溫潤謙遜,謹守禮教,但總好像戴著張面具,未以真面目示人。這一刻,卻覺得有幾分真,說起那姑娘時流露出來的情是真,藏著的淡淡憂傷也是真。

他有些難以置信,心道:不會吧,還真是個情種啊……

沈昭突然生出幾分同情,溫和了聲音問道:“你剛才說與她走散了,這又是怎麽回事?”

陸遠擡起頭,看了瑟瑟一眼,悵然道:“後來臣穩坐刺史之位,備了厚禮去向蕓珠提親,她不答應,從那兒以後就失蹤了,再也找不到。”

“她為什麽不答應啊?她是覺得你哪裏不好?”沈昭對這個故事愈發感興趣,緊接著追問。

陸遠的臉上倏然多了幾分委屈:“她說她不想成親,讓我別糾纏她,小時候的話都是不懂事才說的,都不作數。”

沈昭愣住了。

多麽熟悉的話,多麽相似的遭遇,原來這個陸遠曾經跟他是一樣的可憐啊。

前愁舊緒霎那間湧上心頭,沈昭看向瑟瑟,滿是譴責,大有要跟她翻一翻舊賬之意。瑟瑟被他盯得一陣心虛,擡起手撓了撓頭,避開他灼灼的視線,看向窗外。

沈昭猛地狠拍了下椅子扶手。

“她說不算數就不算數啊!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毀約就不行!”驀地,沈昭多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鄙夷,指著陸遠道:“你好歹也是手握重權的中州刺史,你就讓人家這麽欺負,一點辦法都沒有?她不肯成親,你就把她關起來啊,關到她肯為止。”

陸遠那一雙劍眉微擰,輕聲道:“關了……”

“蕓珠和臣的副將串通,留下書信,兩個人一起跑了……”

沈昭一時僵住,不知該說什麽了。

這要是自己跑,那叫跑。可要是兩個人跑,那叫私奔……

他看向陸遠的目光裏充滿了同情。

合著不光是被始亂終棄了,還被……

沈昭突然覺得瑟瑟當初其實挺好,挺仁義的。起碼那個時候她再不想成親,逃婚也是帶著自己弟弟逃的,沒跟傅司棋一塊逃。

不然,真要是那樣,讓他情何以堪啊!

越這樣想,沈昭就越同情陸遠。

雖說他長成這個樣,看上去不像是個好東西,可沒想到竟是個小可憐。

沈昭和緩了聲音,語重心長道:“愛卿啊,既然是這樣,朕覺得這人你就別惦記了,強扭的光不甜。”

他見陸遠低著頭,不說話,又諄諄勸道:“你得這樣想,這姑娘她起碼不嫌貧愛富,勇於追求幸福,你們既然幼時相識,也算緣分,你就放了她,也放了你自己。你在長安多住些日子,朕讓皇後給你挑一門好婚事。”

陸遠沉默了片刻,驀地擡頭,咬牙道:“可是臣不甘心!蕓珠就算了,可恨的是臣那個副將!臣對他極為信任倚重,平常將他帶在身邊悉心栽培,可他竟然勾引蕓珠,背叛臣,臣曾發誓,一定要將這叛徒找出來,替自己討個說法。”

沈昭道:“你要這麽說……也有道理。”

陸遠撩起前裾,跪地叩拜,道:“自打蕓珠失蹤,臣便派人查尋她的行蹤,如今終於有些名目了。蕓珠的身世很是復雜,系出長安名門世家,臣想,她父親早喪,家也散了,拒婚之後,無處可去,可能會來投奔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