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7章

瑟瑟也跟著笑起來:“這麽沒頭沒尾的, 讓我怎麽猜?”

徐長林是個奇招頻出的怪才,不按常理,不循舊法, 誰又能猜到他這一回要掀什麽樣的風浪。

沈昭倒也沒繼續跟她賣關子:“他說想聯姻。”

瑟瑟正從矮幾上端起茶甌剛飲了一口, 聽他這樣, 被嗆得連連咳嗽, 半天沒回過氣來。

沈昭將國書擱到一邊,去給瑟瑟撫背, 笑說:“他在國書中極盡誠懇, 訴說了對大秦天子的仰慕,十分渴求地想結秦晉之好。”

瑟瑟沒好氣道:“聽這腔調, 怕不是他自己想來入贅吧?”

沈昭笑著搖頭:“他說楚帝膝下久無子嗣, 近來自楚帝堂兄忠王府過繼了一皇子徐瀟,不日將立為太子。徐瀟年方十六, 一表人才, 尚未婚配,想為他求一大秦宗室女為妻。”

這位徐瀟殿下, 便是南楚日後鼎鼎大名的順景帝。

要說起南楚這最近幾十年的國運,簡而概之,便是‘由隆轉衰’這四個字。當年秦楚兩國以淮關為界, 各據北南,分庭抗禮,甚至於,占據江南膏腴之地,擁有長江天塹之險的南楚還要隱隱占上風。

當年楚太|祖揮師二十萬攻擊大秦, 直打到淮關以北, 大秦傾國之力都難以抵擋, 眼看就要亡國。若不是在途中楚太|祖舊疾發作,草草班師,回朝後不久就駕崩,真難說大秦能不能存至今日。

但往後百余年間,兩國的情勢卻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逆轉。

南楚連出數位昏聵君主,陷於溫柔鄉中,窮奢極欲,日復一日消耗著本強盛的國力。在江南那飄著靡靡之音疲軟而耽於享樂的氛圍裏,有志之士遭到排擠,阿諛諂媚封官進爵,國運日漸衰微。

而相反,大秦這些年至多是外戚幹政、為爭奪皇位兄弟鬩墻的內鬥,君主雖平庸了些,但不至於荒唐,沒有拓疆之才,但有守業之能,彼消此漲,漸漸的,國力遠勝南楚。

其實若能這樣一直下去,南楚安穩局於江南之隅,乖乖的等著大秦去滅,倒也正常。但頗為傳奇的就是國之將滅時,卻出了一個負有驚才奇謀的賢臣而有淩雲之志的明君。

那賢臣自然是徐長林,而那明君就是徐瀟,即後來的順景皇帝。

前世沈昭在帝位上坐了十年,前半段跟蘭陵鬥,後半段跟徐長林和徐瀟鬥。

若不出意外,沒有幾年,如今的楚帝徐墘就會駕崩,徐瀟順利登基,他在徐長林的扶持下重整山河,勤練兵馬,而這之後,用不了多久秦楚之間就會迎來一場震驚朝野的大戰。

活了前後兩輩子,看透了太多事之後,其實沈昭挺佩服徐長林的。

他從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忍辱負重,要韜光養晦,在君昏國弱的情況下向大秦俯首示好,拼命做小伏低,就是為了哄著沈昭跟他們修好,不要打他們。

可一旦等到他整頓好朝政和軍務,有能力跟大秦一戰時,會立馬翻臉。到時候但凡大秦國內有任何異動,徐長林都會十分精準地抓住時機來落井下石,一副不把沈昭逼死不肯罷休的氣勢。

前世沈昭視徐長林為敵,對他這種小人行徑十分不屑,可如今當他站在一個足夠的高度時,卻又有了些不同的感悟。

他也不是天生想做小人,而是沒辦法,誰讓他身後的國是一駕破敗不堪的老馬車,偏偏敵人又是這般強大,逼得他不得不拋卻文人尊嚴,做宵小之徑。

沈昭突然發現,自己最近真是仁慈到快成聖人了,還去同情這天字頭一號的大敵,明明他自己手邊還有一團爛攤子沒料理呢。

瑟瑟在一旁看著皇帝陛下那瞬息變幻的神情,時而皺眉,時而嘆息,最終化作薄唇邊一抹蓄足了壞水的笑意。

他道:“宗室女是不能嫁的,將來秦楚一旦開戰,這些孤弱女子在異國他鄉該如何自處?我這就給徐長林回書信。”

瑟瑟滿是好奇地追問:“怎麽回啊?”

“就說我秦室宗女素來嬌貴,難忍背井離鄉之苦,武安侯若當真有心成此好事,不妨自來長安,朕定當以國禮相待,必擇一品貌俱佳宗女以配。”

瑟瑟笑道:“你還真想讓人家入贅啊,不過……”她略有顧忌:“這是不是有點太過折辱人了?好歹是武安侯……”

沈昭道:“你以為他是真心想與大秦結婚盟嗎?他一肚子鬼心眼,天天想著來算計我,我折辱他怎麽了,不是,你心疼他啊?”他面色不善,掐腰質問瑟瑟。

瑟瑟白了他一眼,將國書拾起塞他懷裏:“回,你回,我不過隨口問一句,你又把話說到哪裏去了!”

兩人這一拌嘴,鈺康就醒了,扯著嗓子‘咿咿呀呀’,帶了些許哭腔,瑟瑟和沈昭忙熄掉戰火,收起脾氣去哄孩子。

這孩子啊最是磨礪心性,自打把這小祖宗生出來,瑟瑟和沈昭的脾氣都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