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章(第3/5頁)

瑟瑟一詫,心道怎麽可能……窗下那馬車繡幔已被挑開,露出一張秀氣稚嫩的臉龐。

正是慶王的次子,穆荊郡王沈襄。

他梳著垂髻,滿臉驚艷地看著長安街巷的繁華,猛一擡頭,看見瑟瑟和沈昭,立時將大半個身子探出馬車外,手舞足蹈,喜笑連連:“瑟瑟,三哥!快停車,我要下來。”

須臾,便傳來漆靴重重踏在茶寮木梯上‘嘟嘟嘟’的聲音。

趁著他趕上來的間隙,沈昭向瑟瑟解釋:“慶王叔為表忠心,先將兒子送入城中,有做質子的意思。”

瑟瑟卻也不傻,輕笑了一聲,道:“那怎麽不送長子?”

沈昭給她斟了一杯熱茶,道:“人家說了,軍務繁忙,他日漸老邁,需留長子在身邊差遣。”

瑟瑟擡起茶甌抿了一口,腹誹她這位四舅舅可真是夠不要臉的,什麽瞎話都敢說。

說話間,沈襄已經上來了,直奔沈昭,像個孩子似的歡快,全然不拘禮節,自然,身邊人也都沒有提醒他的。

這位穆荊郡王沈襄,說起來也是個命苦的。六歲那年生了場急症,燒壞了腦子,自此神志便不清,已經長到十四歲了,但說話做事卻猶如孩童般顛三倒四。

“三哥,父王說你和瑟瑟成親了……成親的意思,是不是就是永遠在一起?你一定很開心吧,我記得小時候每回兒宮門落鑰瑟瑟要走,你都不開心,你還跟我說你想把她綁起來,你現在是不是每天晚上宮門一落鑰就把她綁起來了……”

童言無忌,口無遮攔,輕而易舉就把太子殿下說得滿臉漲紅,他羞惱地沖沈襄低斥:“你胡說什麽!”自是連看都不敢看瑟瑟一眼。

瑟瑟卻聽得新奇,暗道這小色鬼原來從小就不規矩,滿腦子綺念遐思,卻又不知道除了這個還有什麽……她腦筋轉了轉,不怕事大地沖沈襄道:“對,你就是胡說,你三哥是個多正經的人啊,怎麽可能說這樣的話?”

沈襄一副孩童般淺薄單純心腸,哪兒經得激?當即急了,自沈昭身邊蹦起來,嚷道:“我沒說謊!三哥不光說要綁你,他還偷親你!就是你趴在矮幾上睡著了,他把侍女支開,跑過去偷親你的臉頰,都被我看到了,唔……”

沈昭忍無可忍,上前提溜起他的衣襟,陰惻惻道:“說!接著說!”

沈襄看著惱羞成怒的太子殿下,驚恐地瞪圓了眼睛,跟只被提溜起來任人宰割的兔子,胖乎乎的小手在身前顫啊顫,怯怯道:“我說完了,不說了。”

太子殿下年幼時還未長如今這些心眼,加之沈襄神智如孩童,不值得提防,許多事未曾避著他,未想今天被出賣了個底掉,只覺顏面大大掃地,怕是往後幾天都得被瑟瑟打趣了……

他越想越惱,面色沉郁,提著沈襄衣襟的手也漸漸收緊,青筋凸起,骨節‘咯吱咯吱’響,可把沈襄嚇壞了,如同溺水的旱鴨子,揮舞著胳膊一陣亂撲通,邊撲通邊喊:“我都不說了,你還兇我!你要是兇我,那我還有得說……”

話音未落,袖角掃落了擱在桌邊的茶甌,只聽一聲清脆裂響,青瓷墜地,碎成幾瓣,滾燙茶水一大半潑到了沈昭的裙裾上。

瑟瑟再沒心思看戲,忙站起來彎身去檢查沈昭的衣物,裾角被茶水洇透了,刺繡繁復的綢面上還粘著幾根茶葉杆,瞧上去頗為狼狽。

她把茶葉杆摘下來,皺眉:“快去換件衣裳吧。”

魏如海上前來,道:“馬車裏有可更換的衣裳,殿下請隨奴才來吧。”

沈昭這才把沈襄松開,剛想出去,腦筋轉了轉,不能留這小禍害跟瑟瑟單獨在雅間裏,便退回來,揪著他的衣襟,一並帶了出去。

眾人出去,雅間木門半敞,婳女剛要去關,透過縫隙,瑟瑟看見一個身著黃褐,頭頂玄冠的道士自木梯走到了樓上,他朝沈昭作揖鞠禮,說了幾句話,旋即,沈昭便揪著沈襄下了樓,那道士自顧自踱到窗邊,尋了一張空座坐下。

瑟瑟認識這個道士。

嘉壽皇帝久病,癡迷道教丹藥之術,寵信道士,而這位道長名號‘宗玄’,便是嘉壽皇帝身邊最得倚重的。

瑟瑟自嫁入東宮,有幾回隨裴皇後去向皇帝請安問疾,恰碰見宗玄自宣室殿出來,但宮闈規矩,女眷要避諱外臣,故而只是遠遠看過,沒有搭過話。

瑟瑟本沒有放在心上,只想閉門等著沈昭回來,誰知宗玄起身走了過來,站在木門外朝瑟瑟躬身揖禮:“夫人。”

將要關門的婳女回頭看向瑟瑟,瑟瑟沖她點了點頭,她便斂袖退到了一邊。

宗玄素身而立,發髻兩側如染星霜斑白,五官深邃,特別是一雙濃色劍眉,深斜入鬢,是看上去頗為沉穩正氣的長相,倒不像話本中那專魅惑帝王的妖邪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