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章

陽光湛凈, 正落在瑟瑟的身上, 勾畫得眉目婉婉。淺瞳晶瑩熠亮, 雖看向沈昭時的目光不甚友善, 但慍色中的美人, 星眸圓瞪, 腮頰鼓鼓,不苟言笑, 更顯得韻致清靈,別有一番風味。

看得久了, 沈昭就覺得自己喉嚨發幹。

自打成婚後他就變了, 從前的他寡淡禁欲, 從不在美色上流連, 每見到瑟瑟, 能拉拉她的手,說幾句情話逗得她臉紅便已是心頭蕩漾,心滿意足。

可自從成了婚, 就像心裏某處通往放縱的柵門被打開, 一發不可收拾……

譬如現在, 他看著瑟瑟那嬌媚的臉龐,婀娜的身段,不由得生出諸多旖旎情思, 纏綿勾連, 恨不得立時將她摁在榻上, 縛住手腳, 任自己施為,就如昨夜……

咳……下流,太下流了。

沈昭在內心深刻地將自己鄙夷了一番,收斂心思,走到瑟瑟身前,彎身自她袖中摸出那綿軟滑涼的手,溫柔道:“我那是唬崔畫珠呢,我若不將話說得這麽狠,怎能絕了她的心思,讓她乖乖回臨淄去?”

瑟瑟狐疑地看他,似乎在判斷他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偽。

沈昭哪敢任由她細琢磨,忙趁勢將她攏進懷裏,低聲道:“給皇後請過安了,咱們回東宮,我有些要緊事想跟你說。”

這要緊事關乎朝政,關乎蘭陵長公主。

“父皇的詔令已送到了尚書台,赦大哥和慶王叔無罪,即日大哥便會從宗正府裏放出來。這事姑姑多半會來責問你,為什麽先沒有得到風聲遞給她。你到時就說我在政務上並不讓你插手過問,你一概不知。”

兩人在梨花矮幾前對面而坐,梅姑捧上來新制的乳酪櫻桃,用荷葉碧璽盤盛著,顆顆鮮紅飽滿的櫻桃浸在香濃厚稠的乳酪裏,在炙熱的夏天,頗能解膩。

沈昭斂過緞袖,拿起瓷勺,親舀了半勺喂給瑟瑟,溫和道:“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我想這些事姑姑心裏都是有數的。她智謀無雙,早該料到父皇不會真的懲治大哥和慶王叔。所謂施手段打壓,不過是向外界昭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然,長公主的威名何以立?”

瑟瑟吐出幾粒櫻桃核,聚起幾縷凝思。

若是從前的她必看不明白皇帝為何這樣做,可如今在經歷了這麽多事情後她卻有了幾分了悟。

岐王和慶王再忤逆再不堪,在皇帝和阿昭的心裏,其禍患程度,是遠遠不能與母親相比的。

母親……自從三朝回門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母親了。

宮闈深幽,平日裏她輕易也出不去,至多只是遣下人往公主府送些果品糕點,母親亦如是,會遣人往宮裏遞幾樣她從前在閨中時最愛的吃食。

彼此都不缺,只是以此來維系那漸至疏遠的母女關系。

瑟瑟總是對夢魘裏的場景難釋懷,過後她又連做了好幾天的噩夢,每回都是被阿昭喚醒,她才恍然發覺自己滿臉淚痕。

阿昭總是要將她摟著哄上大半宿,她才能在他懷裏再睡過去,可也是輾轉難安。就好像有人在她往後的人生路上埋下了針,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豎起來把她紮得血肉模糊。

沈昭見瑟瑟又是這麽一副懨懨寡歡的模樣,垂眸想了想,握住瑟瑟的手,微笑著說:“過會我要去議政殿見三台六部官員,等議政結束,我帶你出宮去玩,好不好?”

瑟瑟那黯淡的目中泛起絲絲星光,溢出幾分欣喜,轉瞬又漫上擔憂:“可以嗎?”

“我是監國太子啊,有什麽不可以的?”沈昭笑意俏皮:“若萬一被抓住了,那就說是我想出去玩,非逼你陪我不就行了,咱們都是大人了,難道母後還能罰咱們抄宮規啊。”

年幼時沈昭便時常拿著東宮令領瑟瑟出去玩,沈昭再聰明,再謀劃精細,可終歸是個孩子,十回裏有個三四回總是會被捉住。

大許是因為沈昭不是裴皇後親生的,瓜田李下,怕人非議嫡母苛待,裴皇後對沈昭總是格外仔細的。前些年又戰亂不止,坊間暗藏兇險,每每將他們從宮外抓回來,裴皇後總要狠狠訓斥他們,最後把目光定在瑟瑟身上。

她是姐姐,又生性驕縱頑劣,不消細想便知主意是誰的,自然是該罰她。

管事姑姑要將瑟瑟帶到佛堂去思過,沈昭就會緊緊擋在她面前,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主意。

八|九歲的年紀,跟個英勇無畏的壯士似的,細胳膊細腿兒地擋在比他還高一點點的瑟瑟面前,任皇後軟硬兼施,就是不松口。

裴皇後總是拿他沒辦法,這頂尊貴的儲君,打不得罵不得,便只能罰他們抄幾遍宮規,寥施懲戒。

自然,瑟瑟的那幾份宮規也都是沈昭幫她抄的。

沈昭小小的手掌裏攥著毫筆,邊奮筆疾書,邊一本正經地說:“阿姐,你瞧,我也能帶你出去玩,你要是想找人陪著玩就來找我,不許找沈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