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交鋒(第2/4頁)

窗外大雪紛飛,如鵝毛揚灑,舉目望去,深苑重闕皆一片銀白,如同縞素鋪降,有著末日般的淒冷靜謐。

一縷幽香穿破了冰雪,幽幽飄轉過來,似是有鶯嚦婉轉,嘶聲叫個不停。

沈昭猛地自榻上坐起來。

夢境中的沉重與蹉跎如山巒傾倒般壓下來,他一陣迷蒙,那些籠在煙霧裏的記憶如被用重墨一筆筆描畫,慢慢變得清晰。

門被推開,魏如海走進來,躬身道:“殿下,您醒了,才剛到酉時……”

沈昭看向窗外,見夕陽斜照在雕花闌幹上,杏花樹枝上果然棲著兩只黃鸝,他揉了揉額角,掀開被衾下榻,陡見銅香爐裏飄出細白的香霧。

魏如海正給他穿靴,隨口道:“這是溫貴女送來的,說是百合香,最能凝神靜氣,對安眠有奇效。”

上頭遲遲無回音,魏如海擡頭看過去,見沈昭瞥了一眼香爐,神情頗為淡漠:“扔出去。”

“啊?”魏如海沒反應過來,卻聽沈昭加重了語氣,又重復了一遍:“孤說扔出去。”

說罷,他穿好外裳,就要往外走。

魏如海叫住了他,猶豫道:“溫貴女聽說您病了,來看您,現正在前殿等著呢。”

沈昭驀然停住腳步。

縮在袖中的手緊攥成拳,他咬了咬牙,沖魏如海道:“讓她走,孤不想見她。”

魏如海一頭霧水,有些發懵地看著太子殿下,卻聽不耐煩地冷聲催促:“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

魏如海硬著頭皮搬起香爐,慢慢退了出去。

金鉤束著青紗帳,瑟瑟站在帳邊,正賞玩著新供奉來的錦川石盆景。

上等的錦川石,產於宜州,紋眼嵌空,色澤清潤,置於花木間,最是雅致。

瑟瑟今日穿了件淡青色襦裙,裙裾綴著細細密密的珍珠,胸前繡一朵出水芙蓉,遙遙而立,便如那盆景,秀致雅麗,讓人看一下便再移不開眼。

魏如海心裏納悶,平日蜜裏調油似的,殿下一聽溫貴女來了,不管政事多麽纏人,當即便會展顏,今兒倒像中了邪,避之不及的模樣。

他猶疑的功夫,瑟瑟已走到了跟前,客客氣氣道:“魏內官,可是阿昭醒了?”

她明眸清透,亮熠如星辰,看得魏如海一時不忍,含糊道:“醒是醒了,只是……”

瑟瑟面露疑惑。

“只是……殿下興許是病得有些重,他……就不見貴女了。”這話實在不知該如何說了,這麽個柔媚嬌俏的姑娘,真是讓人不忍心傷害。

瑟瑟聞言一愣,垂眸想了想,恍然:“哦,我知道了。”

魏如海道:“貴女知道就好,殿下他勞於政務,又有疾在身,難免……這個性情有點……心思有點重。”

“我知道。”瑟瑟一臉了然:“阿昭是病了,怕我為他擔心,所以才不肯見我。”

魏如海徹底愣住了。

瑟瑟嘆了口氣:“這孩子從小就這麽貼心懂事,越是這樣越是讓人心疼。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去打擾他了。我給的香你記得日日給他點著,能安神益氣,他這病啊沒準就是累出來的。”

魏如海:“啊?”那香……早被他扔了。

瑟瑟心想,離宴席大開還有些時候,不見便不見吧,讓阿昭還能多歇息片刻,便又殷殷切切地囑告了魏如海一些事,才心滿意足地離去了。

魏如海幾次將把話說出來,可看著瑟瑟那關切的模樣,幾次又不忍心,終究把將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他看著瑟瑟離去的背影,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唉,希望殿下只是心情不好。

待華月初上,宮錦紅燈點亮,絲竹聲起,曲水流觴,夜宴開,瓊花台徹底熱鬧了起來。

彩衣舞姬婀娜秀麗,舞姿醉人,和著弦樂,在大殿上跳了一曲《鹿鳴》。

瑟瑟倒沒什麽心思觀舞,只悄悄地看向沈昭,今夜的沈昭好似冰雕的,清清冷冷地坐在那裏,偶有人敬酒,便敷衍應酬,臉上漾起的笑極淺極淡,風一吹便不見了。

自然,他也沒有搭理過瑟瑟。

瑟瑟心裏正納悶,突然注意到徐長林總把目光往她這邊瞟。

起先她以為自己多心了,可定下心神仔細觀察,發現徐長林果真是在看自己。

今夜本是為他餞行,他是驪妃的哥哥,深得陛下垂青,又豐神俊朗,姿容不凡,一言一行會引來無數矚目。

瑟瑟弄不明白他想幹什麽,只是覺得再被他這樣看下去,恐怕旁人都要注意到了,便托詞更衣,從宴席上退了下去。

她在偏殿喝了幾盅茶,估摸著宴席差不多快要結束了,才整理了妝容要出來,還未出殿門,就見裴皇後來了。

她自小常出入宮闈,幼時雖與宋貴妃更親近些,但裴皇後待她也是極好的。皇後為人隨和淡泊,並不大涉前朝事,瑟瑟很喜歡跟她待在一塊兒,在攪進長安這場風波之前,瑟瑟時常去昭陽殿請安,不過最近去得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