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章

長街上靜寂無聲, 擁重兵而來的太子殿下眉目冷戾, 森森地看著眼前這兩個人。

婳女機靈, 一見事態不好,悄悄要遣小廝去宮裏向蘭陵公主報信, 人還未走多遠,便被禁軍抓了回來。

沈昭掠了一眼那報信未成的小廝, 把目光轉向瑟瑟和徐長林,譏誚道:“今日之事我們三人自己解決, 就不必驚動姑姑了吧?”

他陰陽怪調的,瑟瑟猛地反應過來什麽, 朝沈昭道:“你以為我們是約好的?不是……”她眼見這裏人多, 恐越描越黑,反倒把事情弄得更糟。

明日長安街巷會流傳出什麽謠言?

——溫貴女意欲與長林君私奔,被太子殿下逮了個正著?

荒唐,簡直是太荒唐了。

瑟瑟強迫自己靜心,以溫和的語氣對沈昭說:“咱們找個地方, 摒退眾人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沈昭淡淡看了她一眼, 朝傅司棋招了招手。

這裏離上次沈昭醉酒時帶瑟瑟去的別院很近,傅司棋替換了公主府的小廝,預備親自駕轅送三人前去, 只是臨走前,禁軍搜了整條街巷, 自隱秘黑暗處押出十幾個持刀劍的壯漢。

瑟瑟正疑惑, 徐長林先變了臉色, 沖沈昭道:“他們都是我大楚士兵,兩國既已言和,殿下應當不會傷及友軍吧?”

瑟瑟愕然,他們是大楚士兵?

徐長林一邊跟自己說話,一邊在街巷中埋伏了南楚士兵。他想幹什麽?難不成是打算若她不肯跟他走,要故技重施強行把她綁走嗎?

她再看看沈昭帶來的那些裝備精良的禁軍,心道:難道阿昭是怕她真的跟徐長林走了,所以才這麽興師動眾的嗎?

思緒尚未捋順,便聽沈昭頗具嘲諷道:“孤自然不會,這等偷雞摸狗、破壞兩國邦交的事,長林君做得,孤卻不會做。”

瑟瑟:偷雞?摸狗?他這到底是在罵誰呢?!

她正在腹誹,徐長林絲毫不示弱,直視著沈昭,慢悠悠道:“是呀,大秦皇室最是光明磊落,從來不會坑蒙拐騙別人家的閨女。”

沈昭冷笑:“這跟你有什麽關系?拐的是你家的閨女嗎?”

聽著兩人言語似刀劍,颼颼的互砍,瑟瑟站在原地,無語看了會兒蒼天,嘆道:“兩位,我先上馬車了,你們請便,離天亮還有好幾個時辰呢。”

說罷,也不看這兩尊神,徑直撩開車幔,鉆進了馬車裏。

這兩人倒是沒再廢話,各自上了馬,隨車駕去了別院。

自那日被瑟瑟偶然發現了密室之後,沈昭已命蘇合把賬簿和黃金等要緊東西轉移了出去,如今這裏只是一座普通的宅邸。

夜燭幽昧,楊柳依依,天邊一輪孤月,灑在院中皎皎光芒。

傅司棋引三人去了一間幽僻的廂房,和婳女一起退出來,守在門外。

屋內的氣氛一度尷尬,沈昭和徐長林各自據案幾一邊,冷冷看著對方,不言不語的。

瑟瑟在中間默默斟茶,把茶甌往他們身前推了推,觀察著兩人的神情,溫和地商量:“要不……先喝點水,都消消氣,有話好好說。”

兩人依舊不言語,且看向對方的目光更加淩厲。

瑟瑟實在無法,端起茶甌自己先悶了一大口,長吸了口氣,轉向沈昭:“既然你們都不說,那我先說。阿昭,我真不知道長林君今夜會這樣做,我們自寧王府一別到今日夜宴,從未單獨見過面、說過話,更加不可能合謀些什麽。我若是有此意,那麽當初他住在公主府時豈不更方便,何苦要等到如今?”

希望徐長林不要怪她不講義氣,這種情形,唯有實話實說才是最好的,不然任由阿昭誤會下去,那才真是有可能害了他。

沈昭不語,瑟瑟又將頭轉向了徐長林。

語重心長道:“長林君,我敬佩你的執著,你對朋友的情誼,但是請聽我一言。我自幼長在大秦,長在長安,父母兄弟待我極好,這裏有太多我難以割舍的東西,我不能跟你走。你們都說關於宋家舊案,母親有重大嫌疑,可是到如今都沒有確切的證據來證明。我不能因為一些沒有實據的猜測而去懷疑、背棄養育了我十六年的母親,不管我身體裏流著什麽樣的血,可養恩重如山,這並不亞於你與宋瀾——兄長的朋友之誼,你能理解的,對不對?”

徐長林亦不語,可擱在案幾上的手顫了顫,目中隱有微瀾流淌而過。

瑟瑟長嘆了口氣,撫住前額,嘆道:“你們都不說話,這事情幾時能解決?這樣鬧下去,非要鬧得滿城風雨才罷休嗎?”

短暫的靜默,徐長林先開口了。

他的眼睛黑如曜石,整個人溫脈從容,卻透出熟諳世情的老練精幹。

“瑟瑟,你覺得這些年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人人欽羨,鳳位唾手可得,這些都是真的嗎?”

瑟瑟微愣,徐長林面上漾起柔淡的神色,專注地凝睇著她:“在南楚漫長的歲月裏,我曾經想過,若是你在大秦過得好,那我便不打擾你了。可你真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