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2頁)

這年輕人身姿清越,英挺又俊秀,將一身公服穿得尤為翩然瀟灑。他胸前刺繡是金線彩縷,腰間牙牌也與其他人有所不同。

正是勾沉司指揮使沈囂。

估摸著他是長官,顧磐磐想了想,對著他問:“大人駕臨寒舍……不知所為何事?”

沈囂走過來,看看顧磐磐,唇邊倒是勾著兩分笑,他道:

“我姓沈。顧姑娘不必害怕,我們不是來抓人,也不是來辦案,而是奉上諭,來接一位貴人入宮。”

上諭……?

顧磐磐聞言心中千回百轉,勾沉司都上門來,自是已將她顧家這七口人查得清清楚楚,她已有猜測,道:“貴人?……沈大人是指?”

“姐——”沈囂還未回答,一道小小身影已從內院跑出,正是水參。

他不顧姜媽媽阻攔,非要跑到外院送姐姐出門上學。

驀然看到這樣多黑衣壯漢,水參腳步一滯,心下害怕,卻是鼓足勇氣站到顧磐磐身前,如小獸般齜牙:“你們是誰,到我家做什麽?”

沈囂看著這麽個稚子,上前行一禮,道:“魏王殿下,下官奉旨來迎接殿下入宮。”

水參全然不懂沈囂說什麽,小臉露出懵懂詫異,他揚頭看向顧磐磐,說:“姐姐?他說什麽?”

顧磐磐的驚異不下於水參。

她定定神,道:“沈大人,實不相瞞,水參……魏王殿下曾受過驚嚇,以致不記得從前的事。他對我有些依賴,讓他獨自進宮,我擔心他會哭鬧不休,若是沖撞到聖上與其他貴人,那便不好了。”

沈囂頷首:“顧姑娘,皇上與太皇太後正是讓你隨著殿下一並入宮,待殿下適應宮中生活,自會有人送你回府。”

顧磐磐略微放心,說:“是,我知道了。”

她想起她撿到水參時,男孩身上並無可證明身份的衣裳或是物件,而是只披著件成年男子的中衣。看來是有意隱藏他的身份,可能是當時為讓孩子逃離什麽。

她其實很清楚,水參的事定然涉及到皇家秘辛,那不是她可以去窺探的,她應當躲得越遠越好。

可她捏著水參肉乎柔軟的小手,看著他這雙水葡萄一樣的眼睛,卻沒辦法做到從此不聞不問。而且,她恐怕也沒法走掉。

——

顧磐磐坐在進宮的馬車裏,仍有些如在夢中。

水參什麽也不懂,只要姐姐陪著,他去哪裏也無所謂,坐這般朱輪華轂的寬大馬車,倒令他覺得新鮮,扒在車窗到處看了會兒,就靠回顧磐磐身上。

當馬車被特許駛入禁內,穿過高聳的城樓時,顧磐磐攬著水參,心跳加快,急劇得簡直像要從嗓子裏跳出。

她在民間長大,不懂宮裏的規矩,第一次進宮,難免緊張。

皇城上方的天空飄著淺淡雲絮。放眼是連綿的白玉欄,重重殿宇踞立,明黃琉璃瓦覆蓋的高低檐脊厚重而舒展。連那傾瀉流轉的旭日金光,似乎也只是這廣闊皇城的點綴。

一座座殿室在遠處看起來豐偉壯闊,臨近卻能見丹堊粉黛,華窗雕櫳,無一處不是巧工細作。

面對這樣浩渺的宮群,穿行其間,讓人生出一種對未知命運的迷茫與敬畏。

顧磐磐與水參邁入慈壽宮,太皇太後早已在守望等候。

只見其身著香色團鶴紋闊袖緞衣,石青下裙,發髻梳得精巧不苟,頭戴明珠擁福簪,鬢角雖有銀絲,但精神看起來很不錯,白皙豐腴,氣度雍容。

是面善的長相,唯有一雙眼淩厲內蘊。

顧磐磐垂眼看著地磚上漫湧的六瓣蓮紋,牽著水參上前行禮參拜。